从普化庵出来,他身上的忧伤气息似乎减少了很多,一举手一投足似乎又变回了从前那个风情万种的逍遥王。
察觉到他的变化,沐云杉诧异地挑挑眉,不明白是什么事情让他忽然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她撩开车窗的帘子看向窗外的秋景,沉思了片刻缓缓道:“其实,我真的不赞同言儿生下这个孩子,虽然老话常说‘上一代的恩怨不该延续到下一代的身上’,可想是这么想,真正要做到的话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叹了口气,她幽幽道:“况且,即便我们大度地任由他生了下来,并且平安健康的成长,谁又能保证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后,得知自己还有一个被困在恭王府有这一辈子都不得踏出王府的父亲的时候,会不会反过来记恨我们?”
这一次轮到欧阳玥惊奇了:“那云儿为何还……”
知道他要说你什么,沐云杉放下了帘子收回视线,转头认真地说道:“可是,她毕竟是言儿,是沐叔沐婶的女儿,我们家亏欠她们一家的实在太多,我怎么忍心让她伤心?”
当然,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她没有告诉他。
任何一个有良知的母亲,都不会忍心断掉一个孩子出生的权利,否则的话,她又怎么会明知被发现是死罪,还要坚持生下欧阳玥的孩子呢?
他们回到小溪边的时候,宫中负责采买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水眸幽幽看了那马车一眼,沐云杉垂下眸子。有一个问题在她心中盘旋很久了,她一直想要问一声欧阳玥与冰心仙子是什么关系,为何在满月宴上他会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然而话到了嘴边,她却又没有勇气问出来了,因为她害怕他只是不想让她受伤而编造的谎话,而且那一日她在营帐外听的清楚,他们都已经行过周公之利了,再说没关系的话岂不是太过牵强?
欧阳玥不知道她心中的所想,淡笑着催促道:“时间不早了,你若是再不回去就会惹人怀疑了。”
沐云杉点点头,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欧阳玥唇角的笑意终于褪去,妖娆的桃花眸子里也重新变成古井无波的模样。
叹了口气,他转身。
身后,刘韬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赶了过来。
“爷,冰心仙子的情况很不好,今日又开始吐血了。”
自打沐云杉生下孩子以后,冰心仙子的精神便一直不好,她本身便是神医,可不知为何竟是连自己的身体都调理不好。
欧阳玥也曾找御医为她看过,太医们却只说她是心病,胸口郁结着一股闷气,这闷气若是不排遣出来,身体便恢复不了。
可当欧阳玥问她为了什么事而心烦,她却闭口不谈。
眼看着冰心仙子一天天消瘦下去,欧阳玥急在心里,却又束手无策。
回去的路上,沐云杉一直在想着和双胞胎姐妹们的过往,想着三人以前虽然过的不如意,却相互扶持着的美好时光,她不禁精神一阵恍惚。
“吁……”
急速行驶中的马车忽然急急地停了下来,险些将正在思考的沐云杉给甩到在车底。
稳住了身体,她疑惑地皱皱眉,掀开帘子刚想问问是怎么回事,驾车的中年太监却在车外道:“姑娘,前方有一个晕倒的人挡住了路。”
宫中之人大多薄凉,若非这条路并不宽敞,而那人又晕死在了路的中央挡住了去路,赶车的太监也不会停下来。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沐云杉探出头来,虽然穿着普通的宫女服装,头发也只是随意挽起了一个髻,素面朝天的模样,可她本就天生丽质,近距离欣赏着她完美无瑕的侧脸,赶车太监赵大宝还是呆了呆。
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到自己脸上,沐云杉不悦地皱皱眉,又瞥见那路中央确实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男人,她道:“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没听出她话语中的不悦,赵大宝回过神来,应道:“是。”
他下了车后便躬身跪趴在地上,等待着沐云杉下车。
沐云杉皱皱眉,入宫这么久她也没有用人体当过下车的板凳,不禁冷声道:“起来吧,本宫不需要。”
说着,她蹲在车沿边上,一手拄着车沿,纵身一跃天下了车。
“起来吧,你是个人,不是板凳,至少在我面前你是个人,以后不要这样了。”
赵大宝愣愣地看着那描金的绣花鞋从自己的脸前经过,竟是半晌忘了反应,直到沐云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才反应过来。
若是自己看去,就会发现他的一双精明惯了的眼睛里此时是满满的感动。
作为一个奴才,当主子的“板凳”这种事情他做的不少,那些主子们从来没有将他当作是个“人”,他是个奴才,最高的地位也就是个工具,帮助主子出宫采买,负责逗主子开心的工具。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你是个人!”
当奴才久了,他竟然都忘了自己其实还是个人!
沐云杉的注意力都在倒在路中央的人身上,自然注意不到赵大宝心理的微妙变化。
地上的人是个青年男子,他的胸前有几道明显的刀伤,交错纵横的很是狰狞恐怖,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无暇打量他长得什么模样,沐云杉蹲下身伸出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感受到他那微弱但是确实存在的呼吸,她松了口气。
“赵叔,过来搭把手,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