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第三节课：语文。
唐言蹊讲解练习册上，其中一道题是将“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中的景象用自己的语言描绘出来。
严冬提议：把这道题当做作业。
妖孽们又笑了——又一次展现他们“才华”的机会。
这样挺好，至少，他们已经开始主动要求写作业了。
刚好今天有晚自习，她决定给他们多一点时间去感受诗词的美。
晚自习前，“政教处”打电话叫她立即过去。
又来？
她以为又是宋一彬，到了之后才发现是严冬。
严冬站在墙角，她走进一看，吓了一跳：严冬脑门上鼓了乒乓球那么大的包，眼睛通红，两手抱着肚子，痛苦地站着。
政教主任示意她看监控记录，画面里：
一个女生在走廊里洒水，似乎溅到路过的“高个儿”男生。男生拦住女生，两人争吵。这时，严冬跑进画面。
接下来的画面，让唐言蹊触目惊心：
男生把严冬推到墙边，拽住严冬的脑袋，使劲儿朝墙上摔。随即，男生飞起一脚，踹在严冬腹部，严冬飞出监控……
几秒钟后，“小个子”手里拿了本书，打在“高个儿”的鼻梁上，鲜血直流……
唐言蹊看着监控，吓傻了。
这是两个高中男生在打架，可凶狠程度，一点不亚于成人。
画面里，女生是原一凡，而那个“高个儿”男生不是他们班的学生。
政教主任严肃地说：“另一名同学已经送医院了！你们班这个学生的家长，在来的路上。”
唐言蹊忽然想起什么，着火一般站起来：“为什么不带严冬也去医院看看？”
政教主任一愣，冷哼一声：“他没受伤！”
唐言蹊走到墙角，看这严冬头上肿起的“大包”，心疼地问：“严冬，告诉老师，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严冬两手紧紧抱着肚子，痛苦地说：“老师，我肚子疼……”
说完，严冬支持不住，慢慢蹲在地上。
政教主任冷笑：“装！接着装！打架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肚子疼？”
严冬的脸色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
唐言蹊又气又急，高声说：“主任，他没装！”
政教主任这才走过来，看到严冬这副模样，慌了神。
严冬的家长及时赶到，“120”急救车，拉走了严冬。
唐言蹊看着远去的急救车，内心充满担忧。
上课铃响起，唐言蹊朝教学楼快步奔去。
晚自习第一节：语文。
韩冰收了作业，放在讲桌上。第一本是严冬的。
唐言蹊翻开严冬的作业本，里面全是“1211……”的代码。想到严冬被打的惨样，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
这节课只能自习了，她得和原一凡了解情况。
原一凡的描述可能跟真实情况有差别，但也和监控对得上。
主要错误不在严冬！
明确这一点，唐言蹊心中的弦，稍微松了松。
下课后，她再次被叫到“政教处”。
政教主任明确表示：开除严冬！
唐言蹊吃了一惊，问：“为什么？”
政教主任反问：“唐老师，你说为什么？学校有明文规定：打架斗殴，立即开除！”
唐言蹊气得快说不出话：“可他是被打的啊！”
政教主任冷笑：“被打？他哪儿流血了？李斌才是真的被打！”
李斌就是那个“高个儿”男生！
唐言蹊气愤难当，质问：“主任，您到底有没有看监控？”
政教主任冷笑：“当然，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是严冬打伤了李斌！”
唐言蹊还没来得及反驳，政教主任一挥手，叫她出去。
唐言蹊气愤地回到宿舍，秦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言蹊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越说越气，越气越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了。
秦可拍拍唐言蹊的肩膀，安抚她：“别气了，你改变不了这结果。”
唐言蹊生气地问：“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李斌是张副校长的外甥。”秦可慢慢地吐出这句话。
原来如此：一个是副校长的外甥，另一个是成绩倒数的“择校生”。
呵，可笑！
唐言蹊气哄哄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政教处”已经把开除严冬的告示贴在了公告栏。
唐言蹊调课请假，去医院看望了严冬和他的家人。
严冬脑袋上的包肿得更厉害了，腹部也被检查出“肠管损伤”，好在不是特别严重。
唐言蹊没有说“开除”的事情。作为一个老师，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自己的学生：因为打你的是校长外甥，所以你被开除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学校，她觉得无力到了极点。
不，不能这样放弃。
唐言蹊找到政教主任，再次说明：严冬已经住院，既然双方都受伤了，就应该是双方都有责任，最多就是“记大过”处分！
政教主任摆摆手，不屑地说：“唐老师，凡事不要太较真！”
又是这句“不要太较真”！
唐言蹊恨透了这句话，这句话就像是个丑陋的烙印，硬生生地烙在自己脸上。
没有办法，她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操场看台上，天空飞过几只灰色的乌鸦，时不时发出丧气的哀鸣。
气愤、愧疚、无奈，可又能怎样？
这种无力感，真是让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