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你签字你就签字啊?“
“当时我看着他的小舅子也签字了。”
原来这胡大诚让粮仓大使蔡本忠欺骗,这蔡本忠先是告诉他库粮被他辗转放贷赚利息去了,而后又贿赂给这胡大诚白银一百两,承诺在十日内把库粮归还,只是请求这胡大诚出一个收条,好给上面交差。
因为害怕胡大诚不放心,还专门让自己那个在金州卫当书吏的小舅子一块在收条上签名。
“我可听说这蔡本忠当年就是靠老丈人发家的,他们又是世交,总不应该连这个小舅子也害了吧?”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后来才听说这小舅子早年的时候是因为科举考不上才改行当了小吏,书法很好,能够左右开弓。一杆笔能写出六七个人的字迹。”
说到这里胡大诚着急的捶胸顿足。
“早就告诉你了,莫伸手伸手必被捉。这才委托给你个管粮草的活,就出了这等事情,不仅你老兄要受牵连,如果真是闹大了,怕是我也跑不脱,一共亏损了多少?”
李刚自己为了和司礼监交差,多少也算是落下了些把柄,如今已经不和早先那样不知含垢忍辱。
毕竟,你说人家屁股上有屎的前提是自己这屁股是好歹得是干净的吧?
“咱们一个营三百官兵,每人的月粮和过年粮草,一共是六百石。”
“这都到年底了,哪里给你筹措这六百石粮食?这蔡本忠真是该死!”
明代的一石米,大约等于现在的一百五十三市斤;这六百石就是九万一千八百斤粮食。
莫说是在这生产力不怎么发达的明代,就是在二十一世纪,你要是在年前三天筹措这些数额的粮食,也是极其费劲。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到哪里给你找这么些粮食?酒坊里面倒是还有三四千斤,但是这管什么用处?”
这胡大诚,惶恐的只是在那里哭。
“好在,咱们去登莱多少赚了些钱,这营兵们三个月,就连那些最不顶用的也至少分走了七八两银子,平日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倒不会为了这两石粮食哗变了。”
胡大诚止住了哭道“我可以把老家的田产典卖了,我弟弟也说是帮忙。”
李刚心说,要真有这事,你就不用到这里哭了。
“眼下粮食,就咱们吃的这个军粮,一石大约是三两银子,一千八百两银子;胡大哥,您到哪里去找这一千八百两银子?”
胡大诚,傻了眼道“这可如何是好?”
“你还记得我种的地瓜么?已经收获了,大约有这么十来万斤,本来想储备到明年春荒的时候卖一个好价钱,可不曾想,这会儿要杀鸡取卵了。”
李刚心说,这胡大诚虽然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但好歹也是个可靠的自己人,这会儿又不是故意,多少得保一保。
“我和手下这群百户们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拿地瓜把这个账给顶了,但是多少得花花钱了。”
那胡大诚感激涕零道
“如此就靠指挥大人了。”
李刚斜眼瞅了瞅他,没说别的话。
良久道“少招惹姓蔡的那家人。”
第二天,万历三十六年腊月二十七,金州备倭营。
军营里众人皆是欢愉,一来是马上就要过年了,二来是三个月来收入上的确很是客观。
能航海的水手多少拿了二十几两银子,那些普通营兵一个个也是七八两银子的赚,就连那个给伙夫当杂役的傻小子都捞了五两银子。
而且,这银子都是实实在在地发到手里了。
这多半个月,老实的把银子磨得锃明瓦亮;那不老实的甚至干脆几个战友集资去放了高利贷,享受钱生钱的快乐。
此番,定然又是要发粮饷,这粮饷虽说是皇粮,但比起李大人发的钱来,倒也没那么要紧了。
明军的军饷一概是一半实物一般银两,这备倭营的官兵籍贯都是登州的。本来是要拿山东的粮食养家糊口的,但是因为考虑到辽东粮价比较高。
所以干脆直接就在辽东发粮,山东发饷,军人们把辽东的军粮发卖之后换了银子寄回家里去。毕竟辽东的粮价比起山东来要高出将近一倍。
当然这粮食买卖,半文盲,甚至几乎全是文盲的苦大兵们并不懂得,倒是都便宜了蔡本忠名下的几家米行,让他们一石粮食里面抽走一斗粮食当作了汇水。
这自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加上这蔡本忠手脚又不干净,总是喜欢在粮食上做做手脚,导致营兵们有一阵子苦不堪言。
老兵油子周路这会儿正扛着包袱去领今年最后两个月的俸禄。
“周小旗,还不快去,这次守备大人干了好事,不发粮食,直接发银子,说是怕大伙儿让不良商人盘剥;听说还有种很稀奇的粮食叫什么地瓜,据说很是高产,守备大人自己就种植过而且还获得了圣上的嘉奖;如果想拿一斤地瓜抵米两斤,不少弟兄都买了些。过几日营里面会教大家如何种植,等开春了,把营边的那几块荒地开垦了,种到地里去,收货全归咱。”
周路嘴角一丝轻蔑,心说,这毛孩子真是没数,也不怕御史查问下来;但是却把地瓜这事儿记到了心上。
走着走着迎头遇见了自己的侄儿周坤。
这周路道“贤侄儿,别来无恙啊?”
那周坤憋了个大红脸。
周路倒是哈哈大笑而去,道“军中只言阶级,没有叔侄。”
心里却想,凭什么都是一个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