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就如一弯被薄云遮住的新月,氤氲而朦胧,看不清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爹,这不过是小孩子的事,怎好叨扰你的清净呢?”
韦临风早就接受了自己不是个聪明人的事实,闻言并不觉得沮丧,而是诚惶诚恐道。
“就是。”
冯氏立刻跟着附和了一句,又对韦团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去吵韦老爷子,“爹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那你呢,团儿?你愿不愿意陪一陪祖父,听祖父给你讲故事?”
韦老爷子将夫妻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笑意渐渐深了几分,转头看向韦团儿,问道。
“愿意……”
韦团儿本想顺着冯氏的话说下去的,但一对上他投来的目光,整个人不知为何就瑟缩了一下,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莫非,他拥有传说中的王霸之气,才让她一来就认了怂?
“那就好。”
韦老爷子露出了十分满意的表情,“明晨用过饭后,就到我的书房里来。”
“……”
“……”
韦临风和冯氏齐齐呆住了。
“……”
韦团儿也是同样的神色。
要知道他的书房在某种意义上就和男厕差不多,是轻易不让家里的女眷们和登门的女客们靠近的,但今日是怎么了,居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对她开放权限了?
不过,这貌似是一件好事啊!
起码她不用如做贼一样,只能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才敢摸进去了,也不用走曲线救国的路子,求到那个苏家小郎君的门上,在家里就能实现最基本的古代扫盲教育。
“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
韦老爷子轻轻的一抬手,打断了小儿子和小儿媳的劝阻,很是伤感道:“如今我年纪大了,老来孤寂,便想要热闹点儿,多个小辈在旁边陪着。”
“爹,你真的一点也不老……”
韦临风并非是在恭维,而是在陈述实情——试问哪一位老人家能有他这般鲜润的好气色、光洁的好皮肤、黑油油的好头发,以及挺拔如松的背脊、健步如飞的身姿?
“对!”
韦团儿在心里默默的赞同道。
这位老爷子的老是名不副实的,毕竟算起来只是年过四旬,又没有真的七老八十了。而在前世,她曾听过男人四十一枝花的说法,意思是这个年纪的男人基本是事业有成了,又有了一定的财富积累,加之日子过得很滋润,看起来自然是春风得意、成熟迷人,就算年轻时没有姿色的,到这个时候也能吹出一朵花来,成为小女孩们最爱的大叔款型男,十分抢手。当然了,如果是没有事业和财富的男人,那充其量就是女孩子们口中的师傅,而不是大叔。
“爹,都怪我们只顾上过自己的小日子了,没想过爹一个人会不会乏了,闷了。”
冯氏却是羞愧不已,压根没心思去欣赏公公的美色,忧心忡忡道:“爹若是真想找个小辈逗趣,那让芙儿或茉儿去不更好么?团儿太小了,不懂事,只怕每天尽会给爹添乱。”
“不懂事?我看未必。”
韦老爷子不着痕迹的扫了这个小孙女一眼,说道:“以前我就觉得她是个伶俐的,如今,我依然保留当初的说法。但正因为她太伶俐了,有时未免就心思重了些,爱琢磨很多事情,为之操心,为之伤神,便不容易和芙儿、蓉儿。茉儿这等没心没肺的傻丫头玩到一块儿去。”
然后定定的看着冯氏,“难道你这个做娘的就没有发现,几个阿姊都不怎么喜欢和她处着,常把她晾在一旁,孤零零的,怪可怜的?”
“妈呀!”
韦团儿听得心里直犯怵,面上却仍是一副乖巧而茫然的模样。
若换做是从前那个傻白甜的她,此刻早就该感动的一塌糊涂了,并震惊于他会如此洞悉她寂寞如雪的内心,引为知己,但自从那晚偷听到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教唆玉树大兄弟干坏事,并很有远见的借她的抓周和买卖事件设计了袁氏一家子,她对他就有些莫名的害怕,尽管这份害怕会因为他对她真切的疼爱和照顾而消退,但终究是存在过的,总会留下痕迹,受到影响。
“没有!她才是傻丫头,一点也不伶俐!要不她为啥会愿意听爹讲故事?这不是找罪受么?”
而天真无知的韦茉儿立刻抗议道。
“爹,我确是疏忽了。”
善良的冯氏则更加羞愧了。
她平时倒真没注意,此刻仔细一想,小女儿似乎永远是跟在三朵金花身后凑数的那个,她们做什么,小女儿也就跟着做什么,从没有积极争着当众星捧月的中心,或是主动来搞点大事情博关注,更没有犯过什么错,全然没有小孩子应有的调皮和淘气,的确是很懂事了,但也的确挺孤单的。
“不晓得的还以为她是有娘生没娘养呢!”
近日夺回了一部分管家权利的王氏摇着一把蒲扇,慢悠悠的晃了过来,刻薄道:“素素啊,我也不是想说你,可你瞧瞧,你哪里像个做娘的人了?都好几年了,你还是在为你的娘家做下人,只要那边一有点鸡毛蒜皮,你立马就爬过去收拾烂摊子,顺带把自己的孩子撇到一边,不闻不问。啧啧,以前你因为我不怎么管团儿,就日天日地的跟我闹,但轮到你身上,你怎么就不闹了,不跳了?呵呵!”
日天日地?
嗯,真有画面感,真有口才。
韦团儿瞧着王氏上下翻动的嘴皮子,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