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人睡着,朝谛舒了一口气。

病房里静悄悄地,阴阴凉凉。空气里有常年的消毒水气味,像寒川上陈旧遥远的积雪,冷冽而腐朽。墙角空调缓慢输送着冷气,有一双眼睛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正牢牢盯着病床上躺着的人。

朝谛走过去,隔绝那道视线,盘腿闭目,就地打坐。

夜空中一轮孤月。

时钟走至午夜凌晨时,窗外炸开一道响雷,朝谛睁开眼,自然而然向外看去。

朝阙不知何时到来,他手上抱着一个婴儿,一个转身的功夫,便落入室内,他先是往病床上看了眼,见时迁睡得正香,略略点头。

“你哪里抱来的崽子?”朝谛伸头过去,瞅了一眼,“还挺可爱的。”

本来还安安静静的小婴儿,一看到朝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朝谛:“……”

朝阙微微皱眉,把婴儿扔到朝谛怀里,动手给病床那处朝谛设下的结界加固一层法术。

哭声延绵不绝,朝谛强忍着把婴儿扔出去的冲动,不满地对朝阙说:“赶紧把他抱走!”

“你抱着。”朝阙左右巡视着整个病房,确认房间里的东西都安全后,又问朝谛,“没什么情况吧?”

朝谛小心翼翼地掰开婴儿抓着他头发的手,愤愤道:“没有没有,就角落里一只火鼠,你一来就吓跑了,现在连影子都看不到。”

“嗯。”朝阙点点头,推开窗户,脚踩在窗户框上。

见人要走,朝谛忙道:“帮你照看女人就算了,为什么我还要给你照看小孩?这谁的崽子?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不小的妖力……”

“哇哇哇———”

“这小破孩不会是你跟那女人生的吧?”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朝谛恼了,“你什么时候连娃都弄出来了!我说你怎么这么护着那女人!!!”

“闭嘴,别吵。”朝阙淡淡道。

“我就不!你个……人渣!”朝谛难得用上了人界的词汇,转念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变口道,“不对,你个神渣!”

朝阙冷冷看他一眼,说:“如果你真开不出它身上妖力是谁的,这件事结束后,你给我滚回白泽那去闭关。”

朝谛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月亮不知何时隐在厚重的云层之后。

朝阙纵身一跃,踩着风,院子里盛开的蔷薇漫天纷飞。

几片浅粉色的花瓣将将擦过他的脚尖,飘坠于地,不一会儿,又被风卷着,没入夜色深处。

朝谛抱着婴儿,朝空中望去。

“我说呢。”他捏了捏小婴儿嫩嫩的脸蛋,“那天上飞的,是你爹还是你娘啊?”

天空中,一只长着九张人面的大鸟,急速飞来,它头颅的左顾右盼,每张脸的表情怪异极了。

“姑获鸟。”朝阙站在它面前,说,“看在你没有杀人的情况下,速速离开。”

大鸟长鸣一声,啼声亦如朝谛怀中婴儿哭声一般。

顶着九双眼珠子的凝视,朝阙语气平淡,波澜不惊道:“那孩子是毕方的,我且不计较你偷盗之责。”

空中又一声雷炸响,闪电劈开浓墨似的天幕过后,大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长发垂至胸口的女人,她面容有怨。

“你化成人形不易,可暂呆人界月余,百日后自行回妖界,毕方不会找你麻烦。”

姑获鸟似有不甘地望了望下方朝谛的方向,最终盈盈对着朝阙施以一礼,转身又呈鸟状,展翅离开。

朝阙重新回到病房里,抱起朝谛怀中安睡的小婴儿,对他说:“你继续护好她,我还有事要办。”

“就你事多。”朝谛喃喃了一句。

朝阙扬眉。

朝谛缩了缩脖子,闭眼赶人:“快走快走,别打扰我修炼。”

朝阙弯了弯嘴角,轻笑一声,说:“呆在这里,对你好。”

朝谛不说话,见人走了,才小声嘀咕了一句:“好什么好,看你女人睡觉哪里好了。”

嘴巴上这样说,等朝谛再静心打坐时,确实感觉到与往常略微有些不同。

眼睛一闭一睁,便是又一个白天。

朝谛仰面沐浴在清晨最初一抹日光下,只觉通体顺畅。

阳光下,他周身隐隐能看到一层淡青色的光芒。

自己离化蛟之日,越来越近了。

许是就在这一两天。

朝谛心情不错地往床上还在睡的人看去。

明明是个渺小而普通的人类。

朝谛眼神微沉。

他迟迟没有化蛟的迹象已经很久了,为什么才在这女人身边呆一晚上……

而且,果然不是他的错觉,昨晚上这人还有些因魂体出窍而有些苍白的脸,如今倒是元气满满,肤色气色看起来更好了。

时迁侧躺着,睫毛微颤,露出半截白皙修长的颈脖,脆弱的好像他一只手就能捏断……

“咦,你还在呀。”时迁睁开眼,下意识对着朝谛笑了一下。

朝谛撇开脸。

哼,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个小女子计较。

时迁睁开眼睛,拍拍自己的脸蛋坐起来,清醒后,跟朝谛打招呼:“早上好。”

朝谛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半响,嘴巴吝啬地吐出几个字:“早上好。”

时迁简单的梳洗过后,没过多久,有护士送来早饭,还额外给她送了一小盘水果。

时迁礼貌地道谢,人走后,对着朝谛招了招手。

朝谛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干嘛?”朝谛瘪瘪嘴。

小家伙呆了一夜,也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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