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饭菜吃了大半,热气腾腾的茶水被妇人端了上来。
几只鸡窝在自己刨出的土坑里打瞌睡,边上有几坨鸡屎。
“这就是百姓的日子。”
赵顼指着那几只鸡说道:“他们还好些,在城里能找到活计做。可在乡下,那些农户就只能指望着田地度日,但日子艰难,吃的干饼……孩儿此次带回来了些,爹爹您看。”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是一个干饼。
“这饼里有草根,还掺了土。”
“奸商!”赵曙吃了一小块,觉得难以下咽。他阻止了妻子的尝试,问道:“百姓就吃这个?”
“这个干饼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好东西。”赵顼说道:“那不是奸商,而是便宜。便宜的东西自然没好货。”
“免役钱呢?钱庄呢?”赵曙有些郁郁,觉着自己的努力好像都白费了。
“免役钱和钱庄都好,可百姓的日子若是想好起来,还得要给他们更多的好处,爹爹,要不您去看看?”
今日之事只是个引子,目的是让赵曙看到百姓的真实日子。
“好。”
于是一行人又出了皇城,只是这次高滔滔没能随行,而是提早回去了。
晚些一行人去了材树村,那些村民见到赵顼的第一句话就是:“郎君可是来送干饼子吗?”
赵顼笑着点头,有人过去分发干饼子。
随后就是考察。
赵曙一家家的看过去。
“当今官家仁慈,咱们这等门户都不用服职役,遇到没钱了还能低息借贷,小人觉着这便是盛世了。”
老农们的眼光毒,早就看出了赵顼的来历不简单,但赵顼乐意给干饼子问话,他们也乐意装傻。
可今日赵顼的爹来了,看着很是威严,他们挤眉弄眼一阵子,终究没敢再忽悠人。
赵曙刚才看到的人家都很简陋,缸子里装的麦粉也不算多,油罐里大多只有浅浅的一层。
关键是孩子。
赵曙看着一群孩子在前面疯跑,两个孩子追打扑倒在了一起,其中一个额头出血,一个鼻子出血,可他们的父母过去后,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担心孩子,而是喝骂斥责,责怪他们把衣裳给弄脏了。
“明日就让你光着身子过。”
父母咬牙切齿的一人赏了个五毛,然后孩子蔫了,看着没精打采的。
“脏了要洗,多洗一次衣裳就越破。”
赵曙回身,看到了一个神色沉重的儿子。
“爹爹,农户们只能在地里刨食,若想让他们的日子更好些,只能降了赋税。可大宋能降低赋税吗?”赵顼很认真的问道。
赵曙想了想,也很认真的道:“目前不能,否则难以持续。”
农税是大宋的命根子,哪怕是最仁慈的赵祯在位,也不会降低农税。
“那农户们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若是有个灾荒怎么办?他们家中并无多少余财。”
“有赈灾!”赵曙这话说的有些惆怅。
“可一次灾荒就足以让他们破家,变成乞丐。”赵顼很是不解的道:“为何不能改改下面的规矩呢?”
这话就像是一棍子,一下打在了赵曙的额头上。
他捂着额头,喃喃的道:“这……”
赵顼说道:“爹爹您来看。”
他带着赵顼去了离村子有数十步远的一户人家,一进去就往后面走,男主人急的跳脚,想拦却被随行的侍卫给挡住了。
才进后院,一股子养鸡的味道就迎面袭来。
院子里全是笼子,数百只鸡在笼子里咯咯叫唤着。
这是赵曙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鸡。
“小人有罪。”
男主人跪在了后面,心丧若死。
“你养鸡有何罪?”
赵曙笑了笑,男子哽咽道:“小人私下卖了鸡子和鸡。”
“卖给了周围的人。”赵顼补充了一句。
赵曙面色微黑,问道:“这些鸡看着长的不错,你喂养起来怕是不便宜吧。”
他这是在为男子找理由,否则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让人随后处置了男子。
那么多只鸡啊!这里赶得上汴梁城中卖鸡的贩子了,说是生意人也没错。
男子抬头,“小人……小人……不敢说。”
赵曙冷哼一声,男子也知道这是贵人,低头道:“小人用……用蛆虫。”
赵曙的咽喉涌动了几下,觉得今日可以不用吃饭了。
“用蛆虫养鸡!那能吃吗?”
赵曙看着男子,咽喉涌动了几下。
男子觉得事情不妙,求生欲强烈的他赶紧解释道:“还有地龙。养出来的鸡肥壮,下蛋下的勤,小人一家子都吃,没事,都没事。”
地龙就是蚯蚓。
赵曙闭上眼睛,只是想象了一下就觉得恶心。
“爹爹,他的蛆虫不是粪坑里的。”
赵顼也干呕了一下,“您过来看。”
他带着赵曙走到了边上的一个房间外面,推开了门,一股子奇怪的味道袭来。
里面堆着一大堆东西,而且还闷热。
“那是米糠吧?还有牛粪?还有鸡毛……不少东西。”
“孩儿让人来查了他家,发现了这些。”赵顼说了自己的布置,表明这并不是事先安排好的,然后回身道:“乔二进去刨开。”
跟来的乔二觉着这是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他激动的拿着粪叉子进去,按照赵顼的交代刨开了这堆东西。
瞬间,无数密密麻麻的蛆虫就映入了眼帘,还顺着滚下来,滚到了乔二的鞋面上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