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伸手摸着安阳乌黑的头发,侧身在她耳边低语,“上阳宫的水多冷啊,她躺在池水里苦苦向你哀求,你冷眼看着她一遍一遍的被压进水里,最后再也没有浮起来。她的那双眼睛你还记得吗?”
安阳猛地一震,浑身发起抖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成安。
成安挽起一个笑容,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簪子来,簪到了安阳的头上,脸上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宠溺之意,“我教过你很多次了,做坏事的时候要扫干净尾巴,不要留下把柄,你怎么就不听呢。”
安阳睁大了眼睛,她顺手抓住了她的袖子说:“你一早就知道了?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成安笑了笑甩开了她的手,“知道什么?知道你母亲所做的龌龊之事?还是知道你亲手溺死了那个姑娘?”
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与安阳说笑,可是安阳却瑟瑟发抖。
“你看到了为什么不说出来。甚至还帮我扫清了一切。”安阳急迫地看向成安,伸手抓住了她的臂膀,她的心底似乎还抱着一股名为姐妹之情的希望。
成安又一笑,她这一笑如同春临大地,倾国倾城,不愧是名冠金陵的第一佳人。
“那当然是为了今天了。有谁会嫌弃自己手中的把柄多吗?”成安说。
“可我是你妹妹啊。”安阳忍不住落下泪来,她眼中逐渐失去了光彩,她松开了成安的手,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看着她,以一个完全陌生的形象出现在她的眼前。
“妹妹?”成安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她的笑容渐渐冷去,神色冷峻地说:“在你把一切栽赃给我时可有曾想过我是你的姐姐?没有,你脑子里只有你那个愚蠢的母亲。”
安阳强压着嗓子低声地说:“可我从来也没有真正想过要害你。”
成安说:“可是你仍然那么做了不是吗?”
是啊,她确实这么做了。在异母的姐姐与母亲之间,她选择了生育她的母亲,而不是教养她的姐姐。
多好笑啊,不知不觉安阳已泪流满面。
成安瞧着她这幅样子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她从小带大的妹妹,曾是在这深宫中唯一能真心相待的人,却没想到仍然走到了这种地步。只是她心肠太硬,背叛过一次的人便再也不会放进心里。
“你好好考虑考虑,离开金陵或者留在这儿与我为敌。”成安扔下这句话,推开大门向外走去。
这一步踏了过去,她便再也没有什么妹妹,往日的情分皆断于此。
成安毫不犹豫地踏了过去,身后安阳崩溃的大喊着阿姐。这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应她了。
有些事情该断的都断了,年前的金陵城异常的平静了下来,萧寰被放回了府,萧若珩和亲的事也初定了下来,就差下圣旨了。
贺峥在萧寰回府的那天就离开了金陵,萧若珩送了她一匹千里马希望她能在除夕之前到家。雪花飘然落下,覆盖了整座金陵城,萧若珩瞧着外头白皑皑的一片,心觉她在除夕前是赶不回家了。
又过了几日小年夜里萧寰与萧若珩终于坐在了一起。自从萧寰从大牢里出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两人见了面也不怎么说话。但是他这么一回来,萧若珩就跟松了线的风筝一样,彻底的放开了自己。府中的一切事物她都扔给了萧寰,包括玉玺和殷家所出的三千兵马,安心的绣起了嫁妆。
今天吃的也是暖锅,气氛却与几个月前在潭州截然不同。
萧寰烫了一筷子芽白夹到了萧若珩的碟子里,他们之间有什么因为此事起了变化,此后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边亲近了。
萧若珩神色黯然地吃了豆腐,其实她早有准备。他们之间不过是她一直在讨好萧寰,细心的揣测萧寰的喜好,扮演着他心中无忧无虑的腓腓。
然而这场意外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那层平衡。萧若珩彻底地走出了他给她戴上的那副名为“腓腓”的枷锁,变回了那个心思沉重的孤女。
其实她从来没有做到过,不管是玉佩一样清透净彻还是像腓腓一样无忧无愁。
怀着这样的心思,任是山珍海味萧若珩也食之无味。
“除夕的时候,和亲的圣旨就会正式下来。”萧寰突然开了口,烟雾徐徐向上模糊了他的脸。
他说:“如果你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萧若珩忽然鼻子一酸,她觉得此时心里咕嘟咕嘟的冒泡,就和这暖锅一样沸腾了开来。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一口一口地吃完了那几片被她戳的不成样子的芽白,随后又烫了几块肉。
“阿珩。”萧寰喊了她的名字。
萧若珩垂着眼瞧着自己的碗,肉在锅里沉浮。
“你要我怎么后悔?”她问。
怎么后悔?若是后悔了,他就是倾尽全力也要把她送出金陵去。
萧若珩说:“府里有三千兵马,城外也有三千兵马,你要造反吗大哥?”
她抬眼看着他,那双眼睛清澈透亮,像是看进了他的心里去了。
“你要为了我背叛大齐吗?你可以背叛你所忠心的大齐吗?”萧若珩问。
面对萧若珩的质问,萧寰无法回答。他所做的一切从来不是为了背叛大齐。只是命运往往琢磨不透,随意戏耍着所有人。
“我可以派人送你离开。”萧寰此时像是离了水的鱼垂死挣扎。
萧若珩苦笑:“且不说我能不能逃得出去,就是逃出去了我能去哪儿?隐姓埋名过一辈子,然后让整个吴王府都为我陪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