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人在最懦弱的时候,是痛恨自己的无能,还是埋怨旁人的欺凌?
年仅十一岁的少年挣扎在满是淤泥、浑浊又冰冷的池塘中,正值一月寒冬,地面上厚厚的雪层尚未化开,热闹的街市偶尔传来爆竹鸣响的声音,一派新年的祥和气氛。
而他身着单薄且破旧的粗布衣服,就这样浸在刺骨的池水中。
岸上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穿着嫩如新柳的襦袄,内衬海棠红妆花缎袍,叉着腰趾高气扬地俯视着少年。
她面露极其厌烦和嫌弃的神色,重重啐了一口,刻薄道:“你这穷酸小子,竟敢挡了我的路!活该被推进水里!”
两个与她年纪相仿、侍女模样的女孩儿在一旁谄笑附和道:“是啊是啊,敢冲撞临安公主的道,你简直是活腻了!”
戏谑的笑声一阵阵传入耳膜,甚至比鞭炮的声响还要刺耳,少年咬着牙,努力游到岸边,刚把手伸出来,又被一只脚给踢了回去。
嘲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冷……极冷……
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冻结在这寒冷的池水中……
意识渐渐涣散,忽而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像清晨太阳升起时的第一缕光线,像春天万物复苏时长出的第一片新叶,像种子深埋地下时汲取到的第一滴雨露,像微风,像香气,像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甘甜纯净,沁人心脾。
“你怎么在水里?快,快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拉他上来?上来?
恍惚间,少年看见一只瓷白细嫩的小手伸向了他。
上去?我要上去!
拼尽全力,他终是握住了那只手,那根救命稻草,那唯一的光明。
湿透的身子,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变得轻盈,似是摆脱了寒水沉重的束缚,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蹲在跟前,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既是焦急,又是期盼。
“你醒啦?!”
她忽而咧嘴笑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宽大的殷红色披风随着她肩膀的抖动,轻轻在雪地上摩擦,领口处露着三寸雪白的狐毛,额上还有一小撮乌黑的刘海,衬得她皮肤剔透莹白,让世间万物顿时失了颜色。
“你……”
少年嗫嚅着唇,却只能发出细若游丝的声音。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他多想问,可偏偏虚弱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公主?公主!你怎么蹲在这里?快快起来,免得衣服浸湿了!”是谁在说话?
“哼,她又在发善心了,你们还不快扶她起来?”是那个刻薄的声音!
“公主,咱们该回宫了,若是回去得晚了,娘娘该责罚你了。”这又是谁?
……
少年静静地躺在雪地上,视线里多出来好多个人,可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忽地,身子骤然一暖,是她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他身上。她又问旁边的人要了些什么,轻轻地放在了披风上,小声道:“我必须要走了,这里冷,你快些清醒过来吧,拿着钱去买些冬衣、填饱肚子,若是无处可去,便去太学院,我想那好心的太傅老头儿定会收留你的。”
她说完这番话,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一步步、一步步,越走越远。
太……太学院?
你……你是谁?
你说,人在最懦弱的时候,是痛恨自己的无能,还是埋怨旁人的欺凌?
无能,便是弱者,只能被踩在脚底,只能忍受欺凌!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不是!
他要成为强者,他要有至高的权利,他要站在很高的地方俯瞰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