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宸和魏毓聊顾子庭生前的事,她对于顾子庭这个从天而降的干妹妹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
魏毓应付地疲惫。
其实细算下来,她和陈晨宸也不过认识了四年的光景。
他们相识于狼人杀这个游戏。当年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鸡时,他已经是闻名桌游届的大神了。后来他们一起混进了高玩俱乐部,他是她最体贴的狼队友,是她死后会第一时间搭救的女巫,他们是最默契的搭档。
人和人的缘分真是非常奇妙。
就像她第一次见窦瑶,就觉得这女孩儿合眼缘,完完全全就是她欣赏的那类女孩子的模样,乖巧懂事,清丽端庄。结果十年过去,她们以最难堪的方式撕破了脸,发着誓指着天说老死不相往来。
就像她第一次见陈晨宸,就觉得这人说不出的轻浮怪诞,是她最讨厌的那类男孩子的样子,半点没有想要结交的心思。结果她死了,他作为她的亲属来给她服丧,为她剪了头染了发,收起一身傲骨做着以前最不屑做的事。
灵堂布置到将近12点才结束。
魏毓心气不顺,她的公司de连一个人也没有来,当真是一点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或者,是有人不想让他们做。
只有她自己聘请的经纪人何垣,跟在陈晨宸身后忙里忙外。
今夜和明晚都要守灵。今夜是亲属,明日是好友。
魏毓提出给顾子庭守灵,让冯至和许兰都回去,他们看上去太疲倦了。
冯至也明白明天会是繁忙而劳累的一天,也没推辞,扶着许兰走了。何垣坚决要留下来。
魏毓刚把清香点上,消失了一久的陈晨宸回来了。脏乱的工装不知什么时候换下了,只见他披着一身明黄色的道袍,左手握着一串佛珠,右手拎着一把桃木剑,扬言要给顾子庭做法。
魏毓一口热茶喷出去老远。
陈晨宸这货据说也是名牌大学中文系正经毕业的本科生,当年在校也是一表人才品学兼优。结果不知道怎么就长歪了,毕了业不好好找份工作,整天研究些星座和塔罗牌祸害小姑娘,顺便赚些生活费。
后来的某一天勾搭上了一个女中医,人家不信塔罗牌和星座,只信咱中国古老传统的易经八卦。这货脑子一热,天天搁家里背易经,满嘴这样卦那样卦的,随口都能诌出几段卦象,至于他明不明白当中的学问,只有他自个知道。
之后又自学了堪舆术,冒充风水师到处给人看风水,说的那叫一个头头是道。经过几年的发展,他的业务已经扩展到了星座,塔罗牌,看手相,看面相,算命,卜卦,看风水,解签。
前年,她认识了一个小明星,人整天怀疑自己撞了邪,这货淘宝199包邮买了一套罗盘,铜镜,桃木剑和道袍,从此开始装道士。到处给人说他是茅山上任执掌遗留在外的私生子,本应该继承茅山衣钵,奈何他爹不认他,骗得一群小姑娘大姑娘同情心泛滥。
去年,他勾搭上一个白富美,人家可怜他身世,给他混了张道教协会论坛的入场券,望他能认祖归宗继承衣钵。也不知这货怎么就得了正统茅山执掌的青睐,收了他做关门弟子,保不齐真能把茅山衣钵传给他。
这货回来就开始吹,吹他被他师傅写入了仙籍,百年之后定要羽化登仙。
他现在就穿着一身道袍双手合十跪在地上,面前燃了一柱清香,道:
“现在,就由贫道为顾子庭施主念诵一段往生咒,愿她来世投生成一个漂亮的丫头,阿弥陀佛。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何垣惊呆了。魏毓满屋子找笤帚,她今天非打死这个狗玩意儿不可。
陈晨宸捂着屁股跳出去老远,恼羞成怒道:“你干嘛?我认真背过的,肯定能行!”
魏毓追着他满屋子打,嘴里念念有词:“我让你装道士!我打死你这个假道士!”
陈晨宸边跑边叫:
“贫道本来就是道士,我师傅是茅山第一百一十任执掌,等他百年后我就是茅山第一百一十一任执掌。你敢打道长,放肆!”
魏毓动作不停:“我让你装和尚!你丫装道士还不够还敢装和尚。我打死你,省的你有辱佛门清净。”
陈晨宸跑到何垣身后躲着,说:“你不喜欢佛教早说啊,我给顾子庭办一个道场,我亲自给她开坛做法,保证她什么怨气都烟消云散。”
说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本圣经,“顾子庭好像是信耶稣,不然贫道勉为其难给她念段经?哎呀!你别打呀,你怎么跟你干姐一样暴力啊?”
何垣心想,这个小丫头和顾子庭真像,他曾经见过顾子庭揍陈晨宸,就是这个架势,一模一样。
魏毓一笤帚抽在陈晨宸小腿上,她根本没怎么使劲,陈晨宸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魏毓吓坏了,忙跑过去看他,陈晨宸端正地跪在地上,望着顾子庭的遗像,满眼泪水。
魏毓手忙脚乱地为他擦眼泪,被陈晨宸一把扯到了怀里。陈晨宸抱着她的腰,把脸埋到了她的颈窝,滚烫的泪水就沿着魏毓的领口掉进去,烫得她心窝生疼。
魏毓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劝道:“没事,别哭了。”
陈晨宸低声喃喃:“小庭,你走了我怎么办?以后再没有人管我了。”
魏毓眼泪哗哗地掉。
何垣看着刚才还鸡飞狗跳的两人,突然就抱在一起痛哭。默默地退出了灵堂。
魏毓摸了摸陈晨宸有些扎人的发茬,心里着实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