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距陕州城门已经近了,远远地能够望到厚重古朴的城墙和耸立的西城楼。
韩默他们走的这条直通西城门的官道不可谓不宽阔,然而此时前方的道路却几乎被人群阻塞。
道路两旁是青翠草地,路北面此时聚着不下百人,很是热闹,看不清楚中间情况,不过外围的人已经挤到了官道上,使原本宽阔的道路变得拥挤,于是往来行人车辆一时行动滞缓。
道路拥堵,人流移动缓慢,韩默不由很是好奇,这群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在州城门外不远聚众滞留,以至于使道路堵塞?
不只他疑惑,前面堵着的行进缓慢的人群早已骚动起来。
“格老子地,这群龟孙子在干什么!堵着路走不了,这眼看着就到城里了,这么一来,还得等到什么时候?!”前面传来隐约的怒骂。
“嘘,这位大哥慎言,你可知道到前面是谁?”
“怎嘛?难不成是哪个官老爷在野地里相中了谁家的小媳妇儿?”语气作妖,明显对当官的没什么好感。
“你这汉子好生无理!直言告诉你,前面是‘无楼台相公’,只是,此次想必又是在宴饮吧!”
“哦,哦哦,这样啊,原来是寇相,嘿嘿……是俺失言了……勿怪勿怪……”
这本来气焰嚣张的汉子听闻旁人解说后,顿时神色收敛,再无先前愤怒。
或许是他本人对于口中的“寇相”敬爱有加,听闻名号之后便再也愤怒不起来。当然也可能是想到被人知道自己的出言不逊,害怕会被唾沫淹死,所以才会如此。
不管怎么说,都能说明他们口中这人很是得民心受拥戴。
韩默在后面听得清楚,心头猛跳。
“无楼台相公”?
“寇相”?
莫不是那位?!
应该没错了。
韩默对于这个跑偏的世界一直很有些怨言。
杨贵妃没来得及走到马嵬坡就因颠簸劳累在逃难路上香消玉殒,“我花开后百花杀”的黄巢没有败死在狼虎谷而是纵横了十数年后最终割据一方,朱温没有被他儿子所弑杀篡位而是连着征战到死,终结了唐末数十年乱世的皇帝干脆姓周……
有太多的人物命运与他的认识存在偏差。
所以他不敢确定这个“寇准”和他了解的“寇准”还是不是一回事。
前世的韩默对于历史的了解与大多数人一样,仅仅知道一些在历史上较为出名的人物,所以一直以来对于接触的人没有什么感觉,像淮阳知县夏弘这样的人他根本就没听过,甚至现在看来非常有名望的杨亿,他前世都不曾了解。
但是听到“无楼台相公”与“寇相”,再加上之前清明踏青集会时听杨亿提及寇准被贬在陕州,便觉得**不离十了。
韩默知道前世的那个名相一些逸事。寇准出身富奢之家,豪侈冠一时,当初为相时,其好友魏野作诗说他“有官居鼎鼐,无地起楼台”,其中自然不免有虚夸的成分。
他为相之初生活作风还是十分挥霍豪奢的,据说他从来不点油灯,到了晚上家中处处点燃香蜡炬烛,连厨房库房这样的地方都是如此,以至于专门有间屋子堆放滴落的蜡烛油,其奢侈可见一斑。
后来可能由于各种原因有所改变,变得俭朴一些,所以才有“有官居鼎鼐,无地起楼台”此句。
不过如今看来,还是如此豪气嘛!
“我去看看。”韩默从马车上跳下来,往人群走去。
岳远看了一眼,没有出言叫他,反正这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韩默向着人群挤过去,他是真的迫切想要看看里面的那人,从所未有的冲动。
草地上分散坐着二三十人,头戴襥头,宽袍长袖,腰束革带,大多是中年以上年纪,看装扮就知道都是颇有身份雅望的人,面前都放着矮几,放置着酒水食物。南面是十几个上身窄袖衫襦下身曳地长裙的女子,或抚琴弄乐,或蹁跹起舞,或浅笑斟酒,尽是姿态婀娜。
外围则是些灰衣短打头戴小帽的家仆杂役,侍立在一边听候使唤。
这些人加起来也不过半百左右,远远不会造成道路拥挤。
其实多的是南面围着的众人。有过路的行人留下凑热闹的,也有的是没有资格坐在那里,一路从城中跟着过来心中怀着野望的年轻人。
其实终究是因为这群人的来头太大。知府大人和众位僚属趁着休沐出来聚饮一番想来也无可厚非,更何况这位知府大人还是前任参政寇相公。
寇相来到陕州已经有些时日,他携带着自京都汴梁而来的威严之气,以一种极高傲而又亲民的姿态降临在这陕州,虽然是被圣上贬黜外放,可是对于陕州百姓来说却是喜事。
寇相在前些年力挽狂澜,强请皇帝陛下北上亲征,才最终阻下大炎三十万铁蹄南下的步伐,签订合约使天下苍生免于战火,这样的丰功伟绩早已在民间传遍,虽然如今早已不在相位,民间但凡提及,仍以相爷相称,由此可见民心。
虽然是一次普通的游憩,坐位散乱,却终究隐隐有些章法,当中被众人簇拥着的拿着酒盏高声大笑的自然就是寇准。
韩默在远处看得仔细,心想这老头行事作风果然还是壕得很。
“今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本是想随着寇公清净清净,却闹来这么多人围观,呵呵呵,想必他们都是想要一睹寇公风采啊!”
寇准左手边坐着个面皮白净的文气中年人,对着寇准说道,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