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在唱一个事实,这跟是否吉利毫无关系。”王痴人说。
“什么事实?”芭茜问。
这时客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波蒂回过头问道:“我们到盖亚德的朗伊,前面有两条路,一条到瑞索,一条往贝挪,我们走哪条路?”
“不走大路,拐小道。”王痴人说。
“拐小道?那只有通往杰福山林了。”
“对,就往那里去。”
芭茜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那里好像没有人家吧?”
“没有人家,但有人。”
客车停下了,三个人朝车窗外望去,夕阳已经西下,暮色正在加浓,绿莽莽的山林正隐匿到一片苍茫中去。不过依稀能辩出那边的山坡上,有一座坟墓,它孤零零地凸起在那里,如果不细细关注,就会忽略过去。
“瞧,那就是坟墓,不是见到了吗?”王痴人指了指窗外。
“你刚才唱的就是它?”芭茜问。“这是谁的墓?”
“易卜生先生的。”
芭茜惊讶,“啊,他怎么会被葬在这里?”
“他就是在郎伊出生的,这里就是他的家乡。”王痴人解释。
“是谁葬的他?安古娜吗?”
“不,安古娜把他的骨灰撒在了塞纳河里,这里并没有葬着易卜生的骨灰。”
“那又葬着什么?”芭茜奇怪了。
“一座空冢而已。”王痴人说。
“是谁造了这座空冢?”
这时波蒂另有发现,她指着窗外喊道:“那边好像有人。”
“那就是爱芙妮。”王痴人提醒道。
“我妈妈?她怎么会在这里?”波蒂很是吃惊。
“下车去看看吧。”王痴人话音刚落,波蒂早已冲出车门,向那边跑去。
王痴人和芭茜也下了车,跟在波蒂后面向坟墓方向走。
“妈妈,妈妈……”波蒂的叫声,打破了山林间的平静,惊得树上几只栖息的鸟儿扑欶欶乱飞。
淡淡的暮色里,一个中年女人正弯着腰在捡枯枝,她听到呼唤,抬起头来,惊愕地望着向她奔近的少女。
中年女人穿着一套黄色的连衣裙,脚着一双低后跟的女式靴,看上去收拾得干干净净,虽在这山地野林里,仍显示出她不是一个地道的农妇,而是一直生活在都市的工作女性,她把头发盘在脑后,脸色有些憔悴,明显有些营养不足,并且肤色因山风的吹拂而显得有些黝黑。
“妈妈,妈妈……”波蒂跑近了。女人也认出跑来的是谁。
“波蒂,怎么是你?”女人惊叫着,她马上把手里的枯枝扔掉,张开双手迎向波蒂。
母女俩紧紧拥抱。
波蒂大哭。
芭茜也被这个场景所触动,停下脚步,抹起眼睛来。王痴人在旁边深叹一口气。
“王,是爱芙妮替易卜生造的空冢吧?”芭茜问道。
“是的。”王痴人点点头。
“她从家里失踪,就跑到这里来了?”
“对。”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是让她自己诉说吧。”
王痴人和芭茜不说话了,只静静地看着母女俩在拥抱而泣。
“妈妈,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和爸爸,跑到这里来呀?”波蒂问着,此时她注意到,就在那边不远处,有一个用树枝和茅草搭起的草棚子,那显然是她妈妈两年来漂泊在此的窝。
“我欠下了一大笔债。”爱芙妮悲哀地说。
波蒂与妈妈松开,她指指那座坟墓问道:“这就是易卜生先生的墓吗?是你为他造的吧?”
“是的,那不过是一座空坟,里面只有一块刻着他名字的石头。”
波蒂追问妈妈:“你曾经对我说过,易卜生先生要自杀,他请求你帮他一个忙,而你经不住他的再三恳求终于帮了他,那么,你到底帮了他什么呢?是不是你帮他自杀了?而后来你又很自责,所以就离开家,独自跑到他出生的地方,给他造一座空坟,又在这里守坟,想要赎清你的罪责?”
爱芙妮满脸是泪,抽泣着说:“我没有帮易卜生自杀,但我帮的是另一个忙,同样罪孽很重,我做了易卜生先生的帮凶。”
“什么帮凶啊?你告诉我呀。”
爱芙妮双手掩面,“你还是不要问了,这件事我没法说出口。”
“就算是这样,那你守着这座空坟,又怎么赎你的罪呢?除非你害死了易卜生先生,你才应当向他赎罪,可你是应他的请求为他做了事,如果说有罪,罪在他身上,跟你有什么关系?”波蒂非常不解。
爱芙妮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再说下去的样子。她突然想到女儿的来历,很是奇怪地问:“波蒂,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怎么会直接找到这里来呢?”
波蒂指了指王痴人和芭茜:“是他们指点了我,我才能找到你。”
“他们是什么人?”
这时王痴人和芭茜上前几步。王痴人向爱芙妮打招呼:“爱芙妮女士你好。我叫王痴人,她叫芭茜,我是中国人,她是法国人。”
爱芙妮打量着王痴人,“你是中国人?你是怎么认识我女儿的?”
“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那怎么你们一起来这里?”
“我不认识她,但我知道她,就如同我不认识你,却知道你一样。”
“你也知道我?”爱芙妮有些愣。
王痴人点点头,“是的。你从家里失踪两年,你丈夫和女儿始终不知你的去向,今天是我找到波蒂,指点她开着公交大客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