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瞎了眼这么多年，那么多年，这么长的时光，都是这么过来了，这是死过之后的重生。
羽剑仙忍不住伸出一双手，竟真的进了落锁的房子，看到了里面的少年。
少年双目空洞，手摸着木筷子，原本灰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隐隐笑意，他嘴里念着的是方才小女孩教他的字。
这一瞬间，羽剑仙眼眸中，终于露出一抹晶莹剔透的亮光，他着眼前的少年，这是当年的自己。
当年的他那些感觉或许都模糊了，可此时羽剑仙却是那么揪痛和怀念。
那时候的他，孤独，需要的是一个人陪他经历孤独，又多么幸运，真的有一个人靠近。
羽剑仙穿过少年，眼前的幻境突然消失了，他看到小女孩长高了，一张清秀的小脸逐渐张开了，因为手脚灵活，从打杂的小丫鬟，做了三等丫鬟，虽然还是打杂，却是好过了很多，偶尔还能接到主子的赏赐。
她看到她托人暗中买了匹布，竟是做起了衣裳.........
他还看到，因为一个下人犯错，府里的主子迁怒，她被鞭子抽得遍体鳞伤，却是拖着伤，拿着求来的食物，送到落锁困着着少年门口，急匆匆的走了。
他还看到风雨狂风暴雨中，她捂着怀里的东西，避开了所有人，走到荒废的院落，就是为了给他送一件厚棉袄，可是雨太大，即使她捂得再紧，厚棉袄还是湿透了。
她站在落锁的门外，大雨倾盆而下，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抱着湿透的厚棉袄走了。
他看到屋里的少年，因为寒冬的大雨，冷得在角落颤颤巍巍，屋里黑得毫无亮光，少年埋在膝盖处痛哭呜咽。
他看到已经长大的少女，浅笑嫣然的微笑，在风中奔跑，在树下乘凉，在花下旋转起舞......
可转眼间，他又看到她在霜夜里拼命的雕刻，一手雕功熟练，却难掩急切，划了手，流血......
他看到她在厨房偷东西，一脸的心惊肉跳，又看到她拿着东西走到他门前的喜悦......
他看到她求人办事的卑贱，转而通通给了他，只字不语。
原来她也有这么美好的时光，原来并非一直苦痛。
只不过......
她所有的苦痛，都是他带给她的。
她本可以远远的避开，却是熬了这么多年，照顾他这么多年，连死都落不得善终。
羽剑仙跟着小女孩，从冬到就春，一年又一年，她都用瘦小的身躯，保他衣食无忧，岁月波澜不惊。
他瞎了眼，一直不知道的事，今日终于知道了，一直想看的人，今日也终于看到了。
羽剑仙忽而闭上了眼睛，天空却是突然下起了大雨，落在他的身上，不痛不痒，却是瞬间让他‘泪流满面’。
人的心情，总有一瞬间，最灰暗，最灰暗，死亡都觉得平庸极了。
羽剑仙此刻的心情，大概也是如此，他一直想回到过去，回到回不去的执念，回到回不去的遗憾。
可是他看着这一切一切，那一刻，又是如此的讨厌自己的存在……
有些事回不去，他明白，可是她的死，却让他如鲠在喉，执念于心，千万年不肯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