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猪肉,二十七,添新衣,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去拜年……”
又是一个大晴天,和宣武门大街相交的一条胡同里,寒风之中,却有几个小孩子张罗着放鞭炮。一旁围观的几个孩子,则是把一双手拍得通红,口中唱着朗朗上口的童谣。
这声音很大,以至于一队骑马从宣武门大街上经过的人也驻马朝声音来处看了过去。为首的年轻人原本形容俊朗,只是左颊一道寸许的刀疤,破坏了他的面相,让人显得有几分凶狠。他细听了片刻,直到将这一首童谣全都听完,他这才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我记得,从前京城里过年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听过这样的童谣。”
一旁几个骠悍的汉子你眼看我眼,最终全都摇头表示自己从前也没听说过。见此情景,为首的青年竟策马到了路边,找了一家还在营业的糕点铺子,直截了当打听那童谣的事。那伙计被青年的相貌吓了一跳,赔了几分小心,斟酌了一会儿这才笑着开了腔。
“公子是问这首童谣啊,京城很多人都知道!据说是头前腊月二十三那天,赵国公府那位乘龙佳婿在庙里哄一个摔跤的小孩子,一来二去就传了出去,不少小孩子就都会唱了,没两天竟然全城小孩子都拍手唱个没完。您别说,还真是简单好记,挺有趣的!”
听到乘龙佳婿四个字,青年脸上那刀疤微微颤抖了一下,但随即他就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我也听说过那位张博士的名声,没想到他还有功夫做这种事。”
“咳,他做的神奇事情多着呢!国子监半山堂,公子您知道吧?从前那些纨绔子弟没事就斗鸡遛狗,乌烟瘴气,这几个月都在好好读书来着,这次过年前国子监放假,居然还有不少人在温书做功课!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新鲜!”
那伙计明显很饶舌,再加上面前这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年轻男子谈吐并不显得凶神恶煞,反而带着几分温文尔雅的气息,他就放心了些:“听说这温书做功课的人里头,就有赵国公府的二公子!据说人已经把大多数功课都做完了,只剩下几道算学题,还不肯去求助陆三郎。”
“公子您看着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陆三郎应该知道吧?嘿,那是九章堂的斋长,皇上亲口嘉许过的浪子回头变天才,张博士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从前还是赵国公府二少爷的好朋友。现如今看着昔日厮混在一块的狐朋狗友名声显赫,朱二公子想必也是心中不忿。”
听到这里,青年冲人点了点头,却是差人随便在店堂里买了两盒点心,给钱之后道是不用找了,却是让那得了意外赏钱的伙计喜出望外。直到离开这小店,眼看身边几个护卫个个脸色古怪,分明刚刚是使劲憋着,青年这才哂然一笑道:“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
“大公子,真不是我们不信,实在是这事儿太匪夷所思了!”
“要二少爷真的改了性子,老公爷之前提起二少爷时,就不会那么苦恼了!”
“还有陆家那小胖子,我虽说没见过,却也听过,当初在京城简直是混不吝的滚刀肉,陆家两个儿子成才,就他一个小的是草包,就连陆尚书都恨得牙痒痒的。如今就这样的人还成了皇上亲口称赞的天才,我是真不信,哪怕听一千遍都不信!”
被称作为大公子的,正是赵国公朱泾长子朱廷芳。他扫了一眼众人,沉默片刻就淡淡地笑道:“横竖马上就要回家了,是真是假,一试便知。要不是因为突然回家能看到更多真切的东西,我也不至于瞒着家里确切的归期。走吧,赶紧回去!”
既然都不通知家里确切的归期了,此番回家,朱廷芳便特意舍弃正门不入,直奔后街。当他在后门口勒马的时候,却特意还扫了一眼不远处那疑似张寿临时居所的房子,随即才下了马。而他这大步一进门,后头几个汉子紧随跟上,门口玩耍的几个世仆孩子简直都惊呆了。
这是谁呀,竟然就这么悍然直闯赵国公府?
而听到孩子们嚷嚷,赶出来的几个仆妇最初还真以为有人擅闯,下意识地要高声叫人,可当朱廷芳淡淡地一眼扫过来时,她们仔细一看,方才认出那是大少爷。这才离家大半年,如今的大少爷不但比当初消瘦了很多,而且脸上还多了一道刀疤,她们都几乎不敢认了!
即便有人慌忙想方设法往庆安堂通报此事,可当太夫人闻听长孙回来的这消息,朱廷芳却已经来到庆安堂前的穿堂外头了。她听了忍不住捏紧了手中佛珠,笑骂道:“这小子,以为是率军突袭,要给我们一个出其不意?家里明明在城门口都放了人,怎也没个消息送来!”
而比太夫人更加反应激烈的,还是朱莹。朱大小姐霍然站起身来,脸色微红地嗔道:“我去迎一迎大哥,问问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是干什么呀?”
九娘见朱莹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她就瞥了一眼太夫人右下首此时此刻仍在淡定喝茶的张寿,因笑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大郎回来得这么巧,大概也是想要第一时间见阿寿一面。虽说他之前征战在外,但想必听阿寿这名字,也听得耳朵起老茧了。”
张寿侧耳倾听,就只听外间先是朱莹那声音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