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蒋家的儿子们嘛……呵呵,那简直是在比谁更糟糕!他们私底下议论的时候,也常常在打赌,赌蒋老爷会把家业传给哪个儿子,而这个儿子又会在多长时间里把家业败光。
可现在看看蒋大少,他们简直怀疑人是不是被什么神鬼附体,怎么突然就变样了?
张寿却并不意外蒋大少的最终表态。纨绔子确实容易被人轻视甚至痛恨,可在巨变面前,也总有那么一两个会幡然醒悟,甚至做出一番让人难以置信的功业来。眼前这位虽说未必有那样的能耐,可至少很识时务,该跪就跪,绝不死撑,比那些老油条要强得多。
当下他就微微颔首道:“很好。阿六,带他下去。”
蒋大少闻言登时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说不出的苦涩。这是连一顿饭都不给他吃,就要把他关进大牢里去吗?可大话也已经说了,纵使他怕的不得了,却也只能自怨自艾从前没有劝老爹日行一善,直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拽住,他不经意侧头一看,差点没吓得再次坐倒。
那那那……那不是之前差点没把他掐死的煞星吗?
阿六注意到了蒋大少的视线,见人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他甚至还体贴地又加了一只手,强行把人从快坐倒的姿势给拖着坐直了,随即才点点头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个鬼啊……我们才刚见过不到一个时辰!
蒋大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后悔——后悔的不是自己替父认罪……而是自己之前在家里碰到这位的时候,因为心下不痛快而对人出言不逊!他很想开口赔礼,免得回头被丢到大牢里之后吃苦头,可没曾想被人带离了席位,绕到大牢正门的时候,阿六却过其门而不入。
这下子,他顿时一下子懵了,竟是傻呆呆地问道:“我们不进去吗?”
“进去?”阿六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蒋大少,“你想坐牢?”
“不不不!”蒋大少赶紧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刚刚那几乎沉到无底深渊的心一下子就活络了。原来人家并没有让他去大牢里换他爹出来的心思!狂喜之下,他这才忍不住问道,“那敢问小哥,我们现在去哪?”
“去行宫,你爹关在那。”
听到一个关字,蒋大少刚刚高涨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不关在大牢,关在行宫,听上去似乎要好一点……可其实也好不到哪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这是……要把我和我爹关一起?”
阿六只觉得这个蒋家大少爷异常奇怪,皱紧眉头问:“你不想见你爹?”
对,我不想见……等等,不想见才有鬼哪!为什么我总觉得我问的问题和你回答的问题就不是同一个?蒋大少有些纠结地在心里问自己,但嘴上却压根不敢露出来,还不得不使劲点头道:“想,想!我这人问题有点多,小哥你多包涵,多包涵……”
阿六带着蒋大少去行宫,但在其他人眼里,那就是主动认罪认罚的蒋大少却并没有得到宽大处理,反而被押进了大牢。这下子,原本做好脱两层皮准备的众人就有些坐不住了。尤其是本来就打算把蒋大少当成马前卒急先锋的齐员外,更是如坐针毡。
没了蒋大少来挡箭,刚刚第一个下跪的他只能哭丧着脸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草民知错……不,知罪,但事已至此,希望能给草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他半点不提自己有什么子侄在朝为官,和谁谁谁又是姻亲——在张寿揭出了他们自导自演的破坏工坊真相,然后又掣出了激变良民这条罪名之后,只有蠢货才会牵扯那些前途正好的人来给自己挡灾。
他这一带头,其余四个老头儿也连忙诚惶诚恐加入谢罪的行列。而他们比齐员外还要跪得彻底,除却老老实实口称草民,四个人还争先恐后地拿出了赎罪的条件。
这个说愿意出钱几百万修缮行宫;那个承诺愿意拿出几百万钱修路筑桥;还有人大概觉着张寿是国子博士,愿意捐资助学;最后一个消息最灵通,竟然知道张寿是葛雍的关门弟子,朱廷芳的准妹夫,于是直截了当说愿意助葛雍和张寿师生印书万册!
可是,没有一个人提及怎么重开工坊,怎么安置纺工及其家属的。
扫了一眼这些满脸讨好的老头子,张寿只觉得刚刚那个愿意替老爹认罪认罚的蒋大少,至少还有那么一点可爱。他盯着众人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沉声说道:“既然你们知道,激变良民是罪过,而不是过错,那么,就不要拿出这种应付官府摊派,你们纷纷乐输的架势来。”
“修路?筑桥?助学?出书?你们是想说,你们是善人,不是吗?我虽说才刚到,但也已经听说了,你们每年都会舍粥,舍钱,舍寒衣,开善堂,但舍粥只不过是米汤水,喝下米汤的人照样没力气去干活。舍寒衣都是破衣烂衫,甚至还有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衣服。”
见齐员外在内的众人登时面色惨变,不得不用双手支撑身体,再无一人敢和自己对视,张寿就继续说道:“至于舍钱,那是你们家中做寿娶亲的时候,大簸箕往外撒出去取乐的,能抢到的都是身强力壮的恶霸地痞,至于平民,每年都有多人因争抢伤残。至于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