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那些东宫讲读要是再不出来……那就真的出不来了!
国子监大学牌坊之外,面对越来越多的人流,隐在大树上的花七不由得眉头大皱,一面寻思自己是不是派出来的人太少了一点,一面担心至今还不见从国子监出来的三皇子一行人。他也没有想到那些小摊小贩们竟然这么有行动力,这好像还只过去了两刻钟吧?
等到一传十,十传百,还会有多少人过来看热闹?
瞟了一眼那八字墙前围着看黄榜,顺便评头论足的众多举子,他心里很清楚,这是因为乡试桂榜放榜之后,身家殷实且动作快的举人已经抵达了京城的结果。当然,也不排除有那些寓居京城,只求一中的老举人。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悄无声息地跳落了下地,绕过了贴有黄榜的围墙,最终来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不费吹灰之力就悄然翻过。可当他犹如闲庭信步一般转了一圈,最终在博士厅门前正好撞上张寿这一行人时,却发现张寿和其他讲读倒是还在,三皇子竟是不见了。
见众人面色都有些微妙,花七就径直上前说道:“门外已经有众多人蜂拥而至,太子殿下和诸位若是再不回宫,回头外间人满为患,恐怕就要出动更多兵马护送,那时候就麻烦了。”
此话一出,他就听到了熊孩子的声音:“刚刚国子监已经有人报说外头人很多了,太子三哥不愿意为了他而净街扰民,所以已经让人护送他先行回去啦。他不在,我带着大家从正门走,反正只要我说出身份,别人肯定就会失望退去的!”
四皇子见花七愕然朝他看了过来,顿时得意地抬头挺胸道:“身为弟弟,当然该为兄长分忧,这才是兄友弟恭,花统领你说是不是?”
听到四皇子特意点明自己的身份,花七忍不住觉得脸上有些僵。这就是针对昨天晚上他悄然推醒熊孩子后,人在明面上答应,而后暗地里悄悄设计的一次报复?他瞅见张寿身边居然不见阿六,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四皇子胡闹不要紧,那却也得要三皇子这个太子肯听!而且,在场这么多学官,就没有一个人想着劝谏一下太子殿下吗?更何况,堵在外头的人如果知道三皇子就这么悄然走了,那反应如何,恐怕也很难预料。
花七的目光略过张寿,朝其他人一一看去,就只见东宫讲读官中泾渭分明的两批人,翰林院掌院学士孟学士等都显得特别镇定,一脸我完全不懂四皇子在说什么的表情,而那三位出身民间的山长,则是正在谈笑自若。于是,他最终只能期待张寿能给自己一个交待。
而张寿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笑吟吟地说道:“阿六从皇上那儿接受过一枚东宫侍卫的令牌,所以太子殿下既然吩咐,他自然不得不从命。太子殿下还说,正值举子齐聚京城的时期,虽然之前各位讲读在经筵和国子监都一一讲过学,但无法聆听的人却很多。”
“既然如此,此次考选中,东宫诸讲读官评点过的那些排名在前的范文,当一一结集印出来,也好让人知道,此次的考选所出何题,有何偏重。”
历年春闱发榜之后,会有人为这一科金榜题名的人们编撰进士金榜,甚至还会设法弄到他们的会试文章乃至于之后的殿试策问卷子,结集出版,以供广大有志于科场的读书人参考。而如今三皇子竟然打算也效仿这种做法,花七登时暗自心惊。
这才当上太子几天,三皇子就已经这么有主见了?
他在心里盘算这是否张寿的撺掇,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又或者质疑,只是侧身让开路,就只见四皇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一众讲读官朝外走,颇有一种熊孩子长大的气势。
只不过,发现国子监那些学官竟然连一个送的人都没有,之前进来时也没看到监生,他不知道人是被打击得太狠,于是忘了礼数,还是打算如太祖皇帝当年留下的名言一般,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不由得在心里头又给此地师生们记下了一笔。
虽说让四皇子带着一众讲读官走在前面,但原本跟在后头的花七,动作却比他们快得多,竟是直接再次翻墙出去,本以为自己要召集人的,没想到锐骑营那些卫士已经赶来了。
好在这时候闻讯而来的读书人虽然不少,但至少还不及之前监生云集看榜时那场面的沸反盈天,再加上墙边上有御前近侍弹压,另一边锐骑营卫士护送几辆马车过来时,大多数闻讯前来围观的读书人们都老老实实地退到了后头。
发觉都不用自己表明身份,四皇子刚舒了一口气,可昂首阔步的他才刚刚靠近马车,就只听人群中竟有人突然嚷嚷了一声。
“太子殿下,敢问东宫侍从只从监生中选,置天下寒窗苦读,百战科场的举人们于何地!”
正打算上马车的四皇子顿时为之一怔,随即就恼火地转身喝道:“首先,我不是太子三哥!其次,天下寒窗苦读,百战科场的又不仅仅是举人,还有童生,秀才!而最后,东宫侍从并非官途,甚至连东宫侍读,除开的确有功勋的陆高远,也都没有实际上的品级!”
四皇子这清亮的声音,把那个质问一下子压了过去,但只是须臾,人群就再次传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似乎他这话并没有能够让别人为之服气。
然而,还不等他再想出别的说辞,他面前这辆马车上,却传来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四弟,你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