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白家村,留下四皇子小花生萧成以及张琛和杨好,然后又把罗三河以及他认定是可造之才的公学中级班学生张小海送去了距离不到五里地之外的何家屯,交待了另一位村长一番话,张寿就立刻动身返程了。
去的时候三辆马车,满满当当都坐着人,外加十几个护卫,在这将近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赶了一个半时辰,而回程的时候,三辆马车却空得只剩下了张寿一个,以至于他几乎想把阿六和其他护卫都叫上车轮流休息,御寒避风。
然而,他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阿六就直接先抢在了前头:“少爷,回程路上既然不急,不妨走慢一点,十二个人分成两拨,六个一组,轮流在两辆车上好好歇一会儿,养精蓄锐,然后就照着之前和少夫人商量的那样,歇在她在通州到京城间的那个庄子。”
就算朱廷芳掌管五城兵马司,之前请示了皇帝,一直都留着内城宣武门的一道券洞通行,以备内外城随时联络,有事可以立刻弹压,但在夤夜时分贸贸然开启京城外城的任何一道城门却是不可能的。别说张寿是妹夫,就是三皇子这个太子,没有旨意也不能通行。
甚至说得再严重一点,哪怕皇帝自己微服溜出城去玩了,错过城门关闭的时辰,那还是老老实实在外头找个地方宿一夜,否则开城门那动静闹大了,被大臣喷一脸都是轻的……
当然,就张寿所知,哪怕以皇帝昔日的荒唐,这种事都没做过,所以他既然打算在张琛和四皇子反应过来之前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那么就没打算进城,走一段夜路,然后住在朱莹的一个陪嫁田庄上,那是他早早就和朱莹商议之后做好的决定。
尽管朱宏想要争辩一下,至少想要自己陪着阿六一起,结果阿六却一句话就把他给噎得没法反驳:“我就不用了,论夜间目力,你和他们比不上我。论持久,你和他们也比不上我。”
阿六的夜箭,朱宏是见识过的,而阿六的马术,他也同样是见识过的。这两项就连天赋异禀,名师教导的大公子也很难说是不是对手,就更不用说更专精剑术一项的他了。
再者,他也听说过,阿六是自家那位花七爷从草原上马贼堆里捡回来的,说不定在马上睡觉都是常有的事,他也没必要非得和人去比,所以此刻想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而眼看那夜风渐大,气温也好似越来越低,阿六一脸严肃地在车外巡弋,独占一辆马车的张寿虽说很想嘱咐人一声,不用过分紧张,可阿六却仿佛知道他心意似的,瞧见朱宏正在把人分班,就悄然策马来到了张寿的车厢旁边,撂下了一句极其认真的话。
“少爷,我答应大小姐,此行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阿六这话说得简单,甚至一时情急保留了对朱莹的旧日称呼,可张寿面对少年这严肃的口吻,最终还是打消了让人上车的念头。他也知道,虽说这是京畿地界,但这年头就是太平盛世也不可能治安好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更不要说走夜路了。
哪怕现如今他的仇人们应该都死了,可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废后和大皇子是肯定死了,二皇子那沉船就说不准了。更何况,他又怎么能确定自己的仇人就那母子三个?比如孔大学士这种人,算不算敌人,还有之前致仕的江阁老,算不算敌人?至于国子监那些学官,以及隐藏着的政见不同者,敌视者,那就更说不准了。
接下来,坐在宽敞到有些冷清的马车里,随着马车的前行和颠簸,想着即将度过至少大半个月下乡支教之旅的张琛和四皇子,以及那个自己送上门来的罗三河,想着他们在接下来如何克服万难,摸着石头过河,然后开始人生头一次为人师长之路,他不禁呵呵一笑。
想当初他在村里教那些孩子,折腾得鸡飞狗跳,最后真正带出来的也就是齐良和邓小呆,白家村和何家屯都比融水村更大一点,就不知道一个月时间,这三个人能不能有所收获。
想着想着,之前一直都强打精神的张寿渐渐困倦上来,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
睡梦之中,他依稀感觉到外间好似有人说话的声音,好似还有些什么异样的响动,但既然有阿六在,还带着张园那几个由阿六一手教导出来的几个护卫,以及跟着朱莹陪嫁过来的朱宏等人,已经很有些迷糊的他索性闭着眼睛继续睡。
反正就算天塌下来,这些人应付不了的话,再加上他一个,对局势也没有什么帮助,说不定还会帮倒忙,还不如继续睡……然而,他还真的就睡着了!
当打开车门,然后揭开里头那一层棉帘子的阿六发现,张寿裹着厚厚的皮裘,赫然睡得正香时,他本待禀告一下刚刚发生的某些情况,那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又吞了回去。
虽说初步问出来,这是几个号称饿疯了的小蟊贼,打算抢一票之后去落草为寇,不是什么蓄谋已久居心叵测的设计,他和朱宏等人也算处理得非常快,然而,他真没想到张寿竟然能睡着——毕竟,外头那呼喝厮打的动静,其实还是很明显的。
而他身后的朱宏也看到了张寿那酣睡的样子,最初的一愣之后,他就忍不住低声笑道:“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要我说,六哥,咱们公子是只要你在,那就随时随地都能睡着。因为他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
阿六从前对朱宏的定位是切磋的对手,等朱宏确定会跟着朱莹一同陪嫁过来,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