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孽啊!”老太太立刻就哭得呼天抢地,她知道外孙女这钱一定是留着买房子用的,这家不要脸的居然如此害人!她忽然想到一点,“你那后妈的儿子,好像前段时间相亲失败好几次,女方都要在城里买房子才肯嫁。现在想想,估计就是骗了你的钱用来给那贱胚子的儿子买房子娶媳妇用的!走!赶紧过去把钱要回来!”
“外婆。”冯幽擦干眼泪,最后问了句,“电话怎么打不通?”
老太太一愣,随即抄起拐杖拉着老头子,带着小黄狗就往外走:“前天那贱胚子说家里电话坏了,去镇上买要到周末,把这里的电话机给挪走了。”
冯幽任由外婆拉着走出门,脚下像是栓上了千斤重的铅球,一下一下连心都在往下沉,沉得痛到脚心。她千想万想,都决计不会想到父亲会伙同后妈骗了她的钱。钱,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重要。她扪心自问,这几年对家里不薄,就算她那同父异母的弟弟需要钱娶媳妇,她会适度补贴一点。二十万,对她而言,是辛苦钱,但不是全部的钱。亲情,在金钱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她忽然清晰地想起,昨夜电话中,父亲吞吐犹豫的语气。
纵然他们那么坏心,好歹也是有残存的内疚吧。
冯幽边想边走,夜幕已经降临,星光照着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外公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外婆拉着自己絮絮叨叨劝自己不要伤心。月光把他们满头的银丝照得如霜,仿佛岁月的痕迹凝聚在一瞬间,她看到了这两位老人的心酸与苦痛。
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明明已经想好即将要过的生活,那她为何还在这里徘徊不前?冯幽自嘲地捏了捏鼻子,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到那个家的时候,彪悍的外婆抄着拐杖,在外公的掩护下冲进了屋子,正好碰到父亲一家围着桌子在吃饭,貌似还有其他人坐在一起。冯幽跟在后面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那是她那弟弟在相亲呢。
老太太怒红了眼,看到那一家子火气蹭蹭蹭往上冒,拐杖几下就把满桌的饭菜给砸了个稀巴烂,老头子在一旁帮腔开骂,大骂他们狼心狗肺骗他们外孙女的钱。
冯幽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她的父亲。
冯刚已经喝得半醉,摇摇晃晃站起来。儿子相亲成功让他很高兴,但还没高兴几分钟,就生了变故。这让他很不高兴。但女儿冷飕飕的眼神让他直觉心惊,昨夜被妻子逼着骗了女儿二十万,因为儿子在城里看中的房子实在缺钱买,女方又狠心要求全款付掉房款才肯嫁过来,儿子已经吹了七八个对象,再找不着就该被全村人笑话了。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哎呦!我说冯幽,你带着两个老家伙这阵仗是什么意思?你弟弟今天大喜日子啊!弟媳妇儿一家都在,有什么话好好说,动手动脚做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你父亲了?!上大学白上了?想当年你爸爸...”冯幽的后妈没等冯刚发话,就开始数落冯幽。今天好不容易谈妥儿子的婚事,她本来以为冯幽至少能拖个几天才能回来,哪里想到隔天就看到了...心虚加上心贪,她二话不说,就想推着冯幽进里屋谈。
冯幽拍掉女人伸过来的手,冷冷笑了一声:“打扰你们一家团圆可真是抱歉了。我回来没其他意思,就是想问一个问题,问完就走。外公,外婆,省点力气,我们还没吃饭呢。”
“女儿啊,事出突然,你看都是一家人,这事儿就这么着吧,啊?”冯刚缩着脑袋盯着冯幽,尽管四十好几,但还是能依稀看出年轻时的模样。
冯幽悲从心来,她长得像这个男人。她开始憎恨这个男人。没有谁规定谁从小就得吃苦受罪,也没有谁规定谁一定要为谁奉献一切。她的亲人从来只有外公外婆,还有之前她认为的父亲。但现在,她连一声“爸爸”都懒得再叫。
“你们需要钱,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要用外婆来骗我?钱呢?”冯幽深呼吸几口,尽量让自己冷静。
冯刚瞪了他老婆一眼,还不是这臭娘们出的馊主意,说先缓急用。他看冯幽脸色很难看,就缓和了语气:“幽幽啊,你弟弟年纪在农村不算小了,再娶不到老婆要被人耻笑的。这二十万呢,就当给我们老两口的生活费了,你也知道你弟弟工资低,你在大城市里待遇好,一年半载就能赚回来了。”
“钱呢?你们用掉了么?”冯幽一字一句再次确认。
“...今天已经付掉房子的款子了...”冯刚打了个酒嗝。
冯幽拉着外公外婆往外走去。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跨出门槛的那一瞬间,冯幽看到漫天星光洒满她的眼中,世界是如此烟波浩渺,她为何想不开,放不下。扭过头,她看着屋子里那一群人,笑得灿烂万分。
“二十万给你们当生活费,这是你说的。我同意。从今天开始,我跟冯家断绝关系,不再往来。明天我会去法院递申请。”
这一句话不卑不亢,不急不慢,却掷地有声。
等到冯幽拉着两个老人家走远时,那一屋子人还在大眼瞪小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冯幽话中的意思。那女人彻底就疯了,跳脚嚷嚷:“作孽啊!你这个死人养了个白眼狼啊!这往后我们一个月两千的生活费啊!一年就是两万,十年就二十万啊!这死丫头片子算盘打得好啊!”
“你闭嘴!”冯刚暴跳如雷,而跟着来相亲的那家人已经默默走开了...很显然,今天的相亲又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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