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面临内忧外患,才解决了突厥之祸,又迎来了西秦虎狼之争,与突厥蛮族一比,西秦的强大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景元帝想不明白西秦什么意思,当初定襄关被破,他的女儿身陷敌营,西秦斩十万突厥蛮子送与大兴做见面礼,其强大魄力与凶狠手段让九州震惊,后又亲派使者入盛京城,送奇珍异宝无数,表达结交之意。难不成另有所图,逗弄着大兴君臣好玩吗?
所有想不明白的怪事之中,都掺杂了无人肯信的“情”字,唯有“情”字可致人疯癫病态难以回头。可惜除了那中情毒之人自己,旁人无从知晓,便带了无数的戒备之心,将所有怪事往最差的由头上想。
在晋阳王抵达城内之前,景元帝召见西秦使者,聂子陵以一种胆战心惊的窝囊样去了,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思虑着方才他主子的那几句话——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好,只要能迎荣昌公主为国母……
聂子陵在引路太监的带领下一步一步地爬着高高的台阶,他的手在袖中攥得紧紧的,偏脑袋空空,想着些这时候不该去想的心事。
他想,主子要迎娶荣昌公主为皇后,这不可能啊,谁不知道历代的皇后只能是荥阳白家的小姐?何况下一代的白鹿都已经入住储秀宫,只等着主子回去操办大婚事宜,难不成主子要打破大秦皇族的传统,娶一个才克死了夫君的寡妇公主?
他们知晓那个睡了荣昌公主又被她克死的男人是他们主子没错,但这丑闻哪能公开?天下百姓不知其中渊源,指不定要如何编派荣昌公主和他们英明神武的大帝呢!这哪是幸事?
荣昌公主肯嫁?除非她真傻了才会嫁……
不对!荣昌公主不能不嫁啊!
聂子陵一个激灵,差点被眼前的台阶绊倒,她要是不嫁,他聂子陵就没活路了!桂九那厮不是虎视眈眈地掰着手指等着弄死他吗?
他的命是不值钱,但不能这么冤地死在东兴,还死在自己人的手上,他聂子陵好歹也要做一回英雄,死也要死得畅快淋漓不是?反正他主子方才不是承诺了吗,无论他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把人娶回去,骗啊抢啊怎样都无所谓!
那他还怕个啥!
聂子陵豁出去了,胸口被自己心里那点热血给激得阵阵发热,他昂首挺胸地呼出几口气,步履都格外狐假虎威起来。反正他主子在呢,反正大秦站在他身后呢,他还怕东兴皇帝真敢砍他脑袋?
死了他一个聂子陵,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聂子陵站起来替他报仇……
呸,他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聂子陵摇摇头,把纷乱的神经塞了回去。
这时,前面的引路太监已经停下了步子,聂子陵发觉已经到了议事处。他被高贤引着跨过殿前的门槛,一眼就看到了正襟危坐威严无比的东兴景元帝,身着明黄簇新的龙袍,眼神锐利逼人。
聂子陵在袖中狠狠掐着自己,将大秦不卑不亢的国威勉强撑了起来,脚步停在了龙座之下。
景元帝经由一早司徒皇后的刺激,早已失去了拐弯抹角的兴趣,开门见山语气并不和善地问道:“大秦集结几十万兵马于我东兴边境处,敢问大秦使者,大帝有何指教啊?”
许是一路被吓得够了,胆子早就破了,苦胆汁流了一地,聂子陵到这时反而不怕了,对景元帝行了个礼,便笑应道:“陛下想必是误会了,我大秦对大兴的诚意已是天下人皆知。突厥南下,斩十数万突厥士兵献给陛下,如今又命聂子陵千里迢迢南下大兴,共商两国友好之大事,难道竟引起陛下的猜疑?若说陛下想问一问边境处几十万秦兵的用意,那不得不提数日前聂子陵与陛下提议之事……”
景元帝一时没想起来他指的是什么,聂子陵笑着提醒道:“大帝钟情荣昌公主已久,情根深种难以自拔,愿倾后位以迎荣昌公主共结连理。此次恰逢盛京多变故,大帝担心荣昌公主有闪失,这才命人调遣兵马严整以待。”
他说得情真意切,笑得和颜悦色,又补充道:“大帝还命聂子陵转告陛下,在无法确保荣昌公主安全无虞之前,他无法放下心来。大帝爱慕荣昌公主,自然更尊敬未来的岳丈陛下您,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大秦边境兵马将随时听候差遣,愿为陛下尽绵薄之力。”
一口气说完,大殿内静悄悄的。聂子陵偷偷呼出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能说出这番话太不可思议了。但是似乎也没出什么大错,这就是他想说的,他所必须要向大兴皇帝表达的,说完了,就等景元帝答复了。
此前景元帝并不曾答应西秦大帝的请婚,只是轻描淡写地推辞说看荣昌公主自己的意思,这会儿西秦大帝如此劳师动众,无异于告诉景元帝,容不得他不答应。
西秦大帝已认了他做老丈人,说要娶他的女儿为后,信誓旦旦。要是东兴敢在这时强辩说不曾答应,或者旧事重提再表达一番不轻易妥协的态度,那就真的是将西秦得罪了个干净。
景元帝闹不清西秦大帝的心思,婧驸马昨日入土下葬尸骨未寒,西秦却几次三番地将和亲一事提出,心急火燎地连一丝缓冲的余地都不留,这分明是对大兴的羞辱。
然而,又不太像。西秦大帝在九州的地位之高,根本不会随意开这种玩笑,他谁都不娶,谁也不要,偏要他那新寡的女儿,绝不是三言两语中的几句“爱慕已久”可以解释的。
若大兴不曾经历突厥之变,积弱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