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爸爸早点动手术,哥哥便联系了他大学时的同学,托人先联系了医生,打理好了关系。
第二天我们准备去林州,在我们走到车站的时候,爸爸说:“怎么去林州?”
虽然爸爸是文盲,但是他却认识林字,这倒是我们始料未及的。村里以前好几个得这种病的人都是在林州去做手术,加上他内心的猜疑,总是很敏感,一下子便联想到了林州。
爸爸神情抖了起来,质问我们:”我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么到林州去?”
哥哥一时无语,我强笑着说:”不是说过了吗,爸爸,就是一个小瘤子,割掉就好。林州不是更专业吗。”
爸爸还是不想去,我看见他扭头要回去。此刻,如果让他知道得了癌症,他宁愿死也不会去治疗的。因为在申城凡得了这种病,从没有一个人治好的。
嫂子追上了爸爸,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爸爸没有再说话,就跟我们走了。火车上人很多,多数的人是在睡熟中,只有孩子毫无忧愁的在那玩着。
到了郑州,我们转乘了大巴。车子在群山峻岭中穿行,山上由于缺水只有几颗不死不活的树。那些断崖很雄伟,像蘑菇一样悬在半天空,好像一推就会浑然倒塌。
傍晚的晚霞罩在山上,给它披上了一道红灿灿的外衣。
这车上的人大都是去聆听上帝的宣判吧。
我转眼看着爸爸,他已经在车子的摇晃中睡熟。在谎言中,他睡得那样安详,没有愤怒、悲哀、痛苦,就像一个妈妈怀中的孩子。
对于我们那个村子,他从未走出一步。竟没想到第一次出远门,居然是这样的情景。想着,我又伤心起来。我用衣角捂住自己的眼睛,趴在桌子上慢慢蹭干了眼泪。
当我从桌子上起来的时候,他还在熟睡中,妈妈此刻也睡熟了。他们的头彼此依偎着,多么希望此刻可以永恒。
这么多年来,他们为了我们不分白天黑夜的干。记得小时候,那时种庄稼都是起早贪黑的拔秧插秧,每当收稻子的时候便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白天家家为了赶工都在拼命的用镰刀割麦子,等到天黑的时候,人闲了下来好打稻子。
沉重的石磙,在那一圈圈不停地转着。每次停下的时候,他们便急忙忙去翻起,等待下一次的翻打。
哥哥和我就在稻田里、田埂上玩耍,等到瞌睡的时候,便回到妈妈拉稻的木架车上,盖上棉被上,和哥哥相拥着睡着。而他们有时为了赶工常常一夜不合眼,要睡也是咪嘘一会便又开始了第二天的工作。
等我走出回忆,在泪水的晶莹中,我看到我们已经走出了大山,来到了宽广的平原。我看了看爸爸,他很安详。
到了林州,我才知道车上的其他人都不是病人。一早就下完,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这是他们的家,他们从远方回到了温暖的家,而我们却要在这等待奇迹的发生。
林州真的很小,像个小县城。我们管不了这些,便要找住处。老板都知道来者的心情,他们说话都很客气,价钱也相对合理。头天晚上,哥哥便打电话联系了王医生。王医生也很爽快,虽已经下班,他还是接见了我们。他说话很和气,问我们要了以前拍的片子。
看后,他直接的说:“是中期,成功的概率百分之十,你们要想好。”
为了得到更好的服务,哥哥送了红包,医生陪笑道:“做完全身检查,就安排。”
“好,那都拜托王医生了。”哥哥干脆地答道。
“你们可能还不太理解我的意思。做手术对病人的身体伤害很大,而且手术后住院很痛苦的,可能会既害了病人又浪费钱。也许不做手术,病人身体强壮,还能撑着活个两年。可一旦做,身体变弱,若要再复发,也许一年就活不到头。”
王医生的话一字一字的打在我和哥哥的心中。
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的看自己的爸爸死去呢。哥哥抬起头看着窗外因为夜色来临略显模糊的世界,他一下子没了主意。短暂的犹豫后,治好爸爸是我们心中最强烈,他没有说话默默的同意。
“做,王医生,做终是有希望的。”
王医生点了头,又嘱咐了哥哥一些事,便离去了。
那天夜色很黑,但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痛苦而变了色彩。这个以往让我感觉至美的夜色,今晚依旧毫不逊色。它的星星、月亮、以及那天边飘忽不定的云彩,像一幅天画一样在那熠熠发光。
路边的霓虹灯闪耀着,人群中点缀着无尽的欢乐。它是属于别人的,虽然它曾经也是属于我们。可我没有嫉妒,美总是有着对痛苦的同情,就像施与怜悯一样,是一种双重安慰。
我只是想:“爸爸要是能好起来该多好。”那时的夜晚也一定更加的美丽,只要爸爸还活着,看着他就是一种幸福。
一天后,爸爸要做手术了。他一个人在里面,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挣扎。因为善意的欺骗让他来到了这个命运之床上,接受生命的再造。此刻他也一定感觉到了异样,因为一个小小的手术,是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的。而现在他像一个无力的孩子的一样任人宰割,甚至没有征求他的同意。
罪恶,心灵翻腾的悔恨,当初若是早发现不就一点事都没了。可这又能怪谁?任劳任怨的生活抑或毫无觉醒的欺骗?
忧愁是有转移的特性,这种特性因为亲临其境而变得更加膨胀。
妈妈和我都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