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其实顾彦觉得这么铐着他哥真没必要。反正话都说开了，他哥也不可能长翅膀飞去美国。
可他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提醒他，不对劲，要小心。
哪里不对劲？小心什么呢？顾彦自己也不知道。但他还是遵从内心的不安，继续将两人铐在一起，并肩坐在沙发上看书看手机。
……反正苏仪不在，他一个人挺无聊的，彼此作个伴也好。
时间一过晚上八点，顾彦开始坐立不安，隔几分钟就要在手机上刷新一下航班动态。延误，还是延误，这都已经延误了二十多分钟！
就在顾彦等得几乎暴躁的时侯，苏仪的电话来了。“我们到啦！”
“没出什么事吧？” 顾彦担心地问。
“没有啊。” 苏仪欢快又活泼，“头等舱的沙发可舒服了！空姐人也很好！”
“秦卿呢？她还好吗？”
“不开心总归有点不开心，但是……应该算还好吧？该吃吃该睡睡，就是没什么精神。”
顾彦看了顾修一眼。“你告诉秦卿，我哥退役了。”
“真的吗！” 苏仪激动得跳起来。“姐姐！姐姐！顾彦说顾大哥退役了！”
“什么！” 秦卿震惊地抢过手机。“是真的吗？”
“真的。” 顾彦回答，“让他自己和你说。”
手机被强硬地塞进顾修手里，秦卿完全忘记了之前说的不见面也不打电话，连声问道，“顾修，你退役了吗？真的吗？”
这个电话距离上一个电话不过二十四小时，顾修却觉得仿佛隔了整整一个世纪。
“是真的。”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退役申请交上去了，只是暂时还没有批下来。”
他以为秦卿会像苏仪一样尖叫欢呼，电话那头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秦卿紧紧地抓着手机，泪水渐渐充盈眼眶。
“你……” 她哑声道，“你快去撤回申请吧，说不定还来得及。”
“秦卿？” 顾修惊讶极了。
“快去！” 秦卿挂断电话，埋头痛哭起来。
她真的要讨厌自己了。
顾修有多热爱他的事业？有多骄傲于他的队伍，他的战友？碍于保密条例，顾修没有告诉她任何细节，可她看得懂他眼中的光芒，和他飞扬的神采。
可是现在，他递交了退役申请，放弃了这一切。
这当然不是什么功成身退。顾修只有二十七岁，他的事业才刚起步，远没有达到巅峰——而他原本是有这个机会的。
顾修为什么会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她。
扔下安危莫测的她，坚持去执行任务，顾修怎么可能不自责？在得知她安然无恙之后，他依然愧疚得无法原谅自己。
她明明知道顾修有多痛苦。她明明知道的。可她依然扔下他，自己跑掉了。她用这样的姿态，逼迫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这一次顾修终于选择了她。她的一时负气，断送了他的整个前程。
手机铃声响起，显示着顾修来电。秦卿狠下心转过头去，拒绝接听。
然后苏仪帮她接了起来。
“姐姐在哭。” 他如实报告。
顾修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底的混蛋。似乎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总会让秦卿伤心。
“麻烦你转告秦卿，我并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才退役的。” 顾修说得很慢，很清楚，生怕会有任何误会。“一年之前我就开始准备退役的事，昨天的任务本来就是计划中的最后一个任务。你们爸爸妈妈都知道的，只是事情还没定，我怕会有什么波折，所以没有提前说。”
“干嘛不提前说啊！” 苏仪忍不住质疑，“你要是早说准备退役了，姐姐这次根本不会那么伤心！”
“知道的人越多，变数也就越多，我不能冒这个险。” 顾修耐心解释。“比如秦教授变成秦少将，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苏仪嘟起了嘴。昨天接到爸爸电话让他们去接姐姐，他们也是到了那儿才发现爸爸变成了少将。
秦教授在两个孩子心目中的地位无可动摇，于是苏仪接受了顾修的解释，向秦卿叽叽喳喳转述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秦卿终于接过电话。“我们之前说好的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还算数吗？”
“听你的。你想让它算数吗？”
秦卿又沉默了好久，低声道，“想。”
“那么我们从明天开始，好吗？” 顾修征求她的意见。“你和苏仪第一次跑那么远，不听到你们好好安顿下来，我实在不放心。”
秦卿低低地嗯了一声。“等我住下了，我会打电话给你。”
她挂断了电话。
还是让秦卿难受了。
顾修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慢慢撕下灵魂深处那片惶恐不安的自己，将他踩在脚底，碾入尘土，看着他渐渐绝望，渐渐窒息。
消失吧，不要再挣扎了。
没有人喜欢你。没有人需要你。你的存在只会给人添麻烦而已。
你消失之后，我将成为更好的你。
我会好好地爱着秦卿，不让她委屈，不让她难过，不让她有一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