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云策走到了胡桌旁,随手在蚕纸上画线,很快,一幅地形图就出现在纸上,地形图是一个驼峰的形状。
看到陈子腾有些困惑,侯云策解释道:“这是大武地图。”他一边说,一边用一条虚线在大武地图上又勾了几笔,虚线只有实线的十分之一,这一次不用侯云策解释,陈子腾已经明白,侯云策画得是大林地图。
侯云策指着地图上长江南岸,“当日攻打楚州之时,曾制定了分为三步的战略计划,你知道此事吗?”
“知道此事,陛下在瓦桥关也多次谈到楚州定下的统一大计。”林荣在北伐之际突然发病,无奈之下就在瓦桥关养病,对于不能亲自指挥攻打幽州一役,他一直耿耿于怀,多次在陈子腾流露出遗憾之意。
“收复了幽州,第二步就要对付西蜀、南唐等几个位于南方的割据势力,大林军军威正如日中天,我相信,大林军队很快就能夺回南唐之地,重现当日大武雄风。”
侯云策在地图是用力指了指,“这是里奇部的故地,若大林军攻下此地,里奇部的族人只要愿意,就可以回到你们的百年故地,当然,你们愿意继续留在石山也可以。”他说到这,顿了顿,加重语气道:“我曾经答应过柳长老,要为里奇部寻找一条出路,刚才给陈郎所说之事,我已经派人给柳长老送了过去。”
以大林目前的经济力量和军事实力,侯云策所说的目标完全有可能实现。
陈子腾没有想到侯云策会突然作出如此承诺,他头脑中有如里奇部的牛群一样,纷乱如潮。
在大武最为黑暗的年代,江南水乡的大儒们凭空获罪,一族人携老扶幼、泪水婆娑地来到了河套之北,当他们终于习惯于塞北苦寒之地。大武这个庞然大物突然就轰然倒地,江南子弟们痛苦地发现,以契丹为首的胡人军队纷纷越过黄河,在中原自由地驰骋,而他们在河套地新家园已经成为胡人的后花园,
江南弟子们曾经想回到江南,可是中原之地到处是占地为王的军队,杀人、放火已是平常之事。中原不再是礼义之地,而成为虎狼横行之地,反而在草原深处还有不少平静之地。
此时近江南子弟已经在河套繁衍生息了二十多年,多数江南子女均在河套出生、长大,河套的风沙已把这些江南子弟们磨砾得如胡人一般坚强,他们骑战马,一路北行,经过无数次苦战。最终夺得了石山这个上天赐予他们的宝地。
从此,江南子弟变成了里奇部。
大武盛世是一个梦,是一个留在里奇部所有人心中的一个梦,虽然他们曾是大武之罪人,受到了大武贬嫡。从江南水乡被迫来到了边关大漠,可是一百多年过去了,对于煌煌盛世的回忆并没有衰弱,却在潜移默化之中成为了里奇部集体意识。
进了小院。所有的一切皆有准备,红果酒、特色菜、书法、地图,样样都能打动陈子腾。
陈子腾闪过无数念头,脑中又生出一个疑问:里奇部诸子地头领是柳江清,柳江清的父亲柳红叶是里奇部大长老,可是,侯云策为何将如此重大之事告诉我?
侯云策似乎看清了陈子腾的思路,道:“陈郎定然在想。为何要把此事说给你听,我向来明人不做暗事,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柳江清在里奇诸子中地位最高,现在任城南尉兼京城左厢巡检,位置极为重要,他干得也很不错,大梁府尹多次夸他。很快就会再有升迁。而陈郎是天子近臣,品级虽然不如柳江清。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位置却比柳江清重要得多。”
“目前大梁城看似风和日丽,实则随时面临着一场大风雨,北伐之前,修崛河道时曾先后挖出两块有谋逆之言的石碑,陛下在郊外狩猎,竟然遇到了刺客,枢密使王朴也死得不明不白,这几件事情的幕后黑手直到目前还未见踪影,陛下又久病未愈,真是让我寝食难安。”
陈子腾知道下面的话就是今晚的主题,他尖着耳朵,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侯云策目光锐利如刀,“大梁稳则天下太平,乱则鸡犬不宁,我需要和陈郎互通声息,以应不测之需。”
陈子腾心里已是一片雪亮:陛下随时都有可能驾崩,自己做为天子近臣,掌握着大量的绝密消息,这些消息皆事关国之重器,范质、侯云策等权臣们自然趋之若鹜。
侯云策话说得客气,准备工作极为细致,实际上却没有给陈子腾留下任何退路。
林荣从瓦桥关回到大梁以后,已有了托孤之意,范质、侯云策、王薄、魏仁浦、杨光义五人皆为托孤大臣,林荣之后地大林朝廷就掌握在这五人手中,侯云策是皇太后的妹后,又是收复幽州的大功臣,必然将在新朝廷中处于核心地位。
陈子腾对于形势看得很清楚,没有犹豫:“侯相是国之柱石,又是里奇部的恩人,下官旦有所知,定然会及时禀报。”
中国自古就有一朝天子一朝的传统,谁是主子,比才能、政绩都要重要,站错队伍,任是有经天济世之才,也只能对月空嗟叹,陈子腾此语一出,也算是表明地立场。
送走了陈子腾,侯云策进屋慢慢喝了一杯酸酸的红石果酒。
小院寝房在正堂屋左侧,侯云策举着油灯推门而入,前屋是一位十来岁的青涩小女子,专为侍候柳江婕而买,此时她早已沉入梦乡。
进了里屋,在一盏弱弱的油灯之下,柳江婕趴在胡桌上睡着了,旁边放了一本侯云策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