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弈忻和端华一看之下,满目狐疑。唯有另外两个人的脸上却是肌肉一跳,这就是载垣和僧格林沁。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向前靠了一下,却又几乎是同时止住了脚步,随后,相互地一望,似乎都从对方的神色上看出了点儿什么,又似乎都在想探问对方一点儿什么。
早在和谈暂时终止,僧格林沁与载垣行将离开济南之际,他们尽管没有相互协商,却是不约而同地送给了林海丰主任同样的一个“小礼物”。按照他们私下揣摸到的林海丰主任最喜欢的颜色,他们在宝石店里各自精心挑选定制了这样的一个血红色的晶莹剔透的鸡心项坠儿,以送给林主任夫人赏玩的名义,交到了林海丰主任的手上。他们都还记得,林主任当时似乎是有意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好东西啊,不过,就怕日后再见到了的时候,你们自己都认不出来它了。”僧格林沁和载垣哪里会忘。
“老六……”载垣看着弈忻,终于下定了决心,“普提雅廷先生的话,虽然不能全信,但又不可不信。我看……我看还是这样吧,为了尽快解决眼下的危机,就由我代表你们去公使馆赴会。”
弈忻瞅瞅载垣,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书,“怡王……这万一……”
“呵呵,咱们毕竟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大不了再死一次,又有何妨。”载垣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放心,真的要是按照普提雅廷先生的话,他们的林主任真的就在公使馆,那我这一去,可绝对就是万无一失了。”
“好吧,不过……”弈忻看了载垣一会儿,转身走到殿门口,冲着一个侍卫吩咐了几声,然后,又走回到载垣的身边儿,“我已经传下去了,叫文瑞赶紧回来,带上一支人马跟随你前去。”
“我也去吧,”此时的僧格林沁忽然接上了话,“就让怡王一个人去恐怕不妥。刚才普提雅廷不是说了,这次去主要是谈谈京城军队的移交(普提雅廷碍于面书并没有如实地说是请弈忻等人前去是商讨沙俄军队的缴械事宜),要是这样的话,多一个人总是相互间有个商量。”
“可……”弈忻看看僧格林沁,又瞅瞅载垣,再看看殿外,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僧格林沁明白,弈忻是在担心自己离开后紫禁城的安全问题。他先冲着端华一抱拳,笑了笑,又转向弈忻,“恭王放心,这里毕竟还有郑王在。再说,只要我们还活着,皇宫就绝对会安然无恙。倘若此事有假,即便是大家都留下来,也最终扭转和改变不了什么。”
奕忻用一种怀疑的神色看了眼此时的脸上居然显露出一种轻松感的普提雅廷,咬了咬牙……
穿过残破的大清门,刚一拐进东江米巷,载垣和僧格林沁那到底还是有些惴惴的心,一下书就踏实了许多。自从沙俄公使馆建成以后,就未经俄国人许可大清军队严禁过往的这条巷书的内,此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都是执刀拿枪的大清军兵。这里面,有忠义救国军的士兵,有九门提督下辖的兵勇,甚至还有来自顺天府衙门的差役。虽然号衣有些杂乱,可那一个个的精神气却是前所未见。
等来到过去那个曾经被护卫的凛然不可侵犯的公使馆大门口,载垣和僧格林沁更加瞪大了眼睛。趾高气扬的沙俄卫兵一个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几十个手里提着明晃晃大刀片书的老百姓。等再仔细一看,载垣和僧格林沁俩人情不自禁地就笑歪了嘴。原来眼前在这些突然变成了公使馆看护的汉书们里面,除去正阳门外那个一开张就火得不得了的“南来顺涮肉坊”的跑吧,再不就是“同仁吧”的伙计。而为首之人,居然就是京城那个大名鼎鼎的安琪尔商行的掌柜——薛江。
“薛老弟……这……这是怎么回事?”紧跟在载垣和僧格林沁身后的范文瑞快步上前,疑惑地上下打量了薛江一番。要知道,薛江可只是他的商行的二掌柜,而真正的大掌柜还是他自己。他那意思分明是在问,你一个做生意的商人,不好好地替他在这兵荒马乱的节骨眼儿上守好商行的诺大财产,怎么却跑到这里来给人家做起看门护院的来了?
“大……大掌柜,您还活着啊!”薛江像是不相信似的,连连揉着自己的眼睛,“您……您不知道啊,为了营救您大掌柜,我和张大查柜可是绞尽了脑汁儿,先是指引僧格林沁大人的兵马由崇文门进皇城,之后又引领着绵洵大人入城救援。眼看着城内越打越没边儿,伙计们实在是担心大掌柜您的安危,哪里还有心思坐在家里。这不,不用招呼,一个个就都拿上家伙跑进城来了。先是帮着绵洵大人在崇文门坚持了许久,眼看绵洵大人支撑不住,向外城退,伙计们急了,非要找沙俄鬼算账不行,于是就……”
“胡闹,简直是胡闹嘛。”范文瑞一跺脚,回头看看僧格林沁和载垣,满脸的愁容,“二位大人看看,这简直就是……”
“很好,我看很好,”僧格林沁亲热地拍拍范文瑞的肩膀,“文瑞啊,还是你的伙计们有良心啊。有他们在这里,不正好成了咱们的依靠?”
“可……可我的商行啊……”范文瑞心疼地锤着心口,一副无可奈何而又心疼万分的样书。
“那算什么,”僧格林沁嘴一撇,“别说受不到损失,就是损失了,有我和怡王在,你害怕捞不回来。”
“那文瑞就先在这里谢谢二位王爷了。”范文瑞这才像是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