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丈并不去接银子,只淡淡回道:“夫人如果要请菩萨,请跟我过来。”
安晴心里暗自着急,心想这和尚怎么这么死板,于是向王佩娥使了个眼色,让她不停与方丈说话拖着他,自己选了两个武力最高的护院,偷偷留着去了寺院后方。
她记得慈恩寺背后就是一座大山,甄夫人如果要暗中离开,最合适的就是沿着山路翻过去,过了这座山就能远离官道,神不知鬼不觉出城。至于府里准备的那些东西,只需要找机会运送过去就行。
可她刚绕到后院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突然闻见一阵奇异的香味,正觉得有些不对,就觉得头晕腿软,身体晃晃往旁边歪下去,最后听见的,是那两个护卫如闷锤栽倒在地上的声音……
那一日,王姨娘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她缠着方丈磨了许久,又花了不少银子请了尊佛像,可最后不仅没有搜到甄夫人的身影,反而丢了个女儿。
当她听到寺院的小和尚报信,匆忙赶到小路上,看见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揉着头一脸茫然坐着,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而自家娇滴滴的大闺女,就这么没了消息。
侯府丢了二小姐的事,谁也没有往外声张。毕竟安晴年纪还小,若是传出被人掳走,在被以讹传讹,只怕会坏了名节。王姨娘急得快要病倒,哭着求谢侯爷去找甄月要人,可正在庄子里给花圃翻土的甄夫人面对两人火烧火燎地质问,只是一脸啼笑皆非的表情道:“我今天整日都没出过庄子,随便问什么人都能证明,你们家丢了人,怎么就怪到我身上来了。”
但王姨娘摆出一副撒泼姿势,哭喊着让甄夫人交还女儿,甄夫人动了气,拍拍手上的泥冷笑道:“你既然硬说是我藏起那位二小姐,我便同你们一齐去找,等找到她当面质问,到底关不关我的事!”
王佩娥这才终于收了嚎啕的哭声,边打着嗝边在心里嘀咕:这甄月怎么一副镇定淡然的模样,还主动提出和他们一起去找,莫非真的和她无关?可她家安晴每日待在闺中,也没和谁结过仇怨,今日就是为了捉她才出事,除了是她甄月做的,还能有谁!
但无论如何,找到宝贝闺女是最重要,她领着一伙人从黄昏忙到日落,将寺院和后山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安晴的踪影。
那晚,王姨娘硬是把甄夫人留在了侯府,名为歇息,实则软禁,还派护院把庄子守的严严实实,生怕安晴会被藏在哪里偷偷运走。
可任她怎么怀疑盘问,甄夫人就是如拈花含笑的自在菩提,人是一直在旁跟着,可看起来半点不心急,似乎想等着看她最后会如何收拾。
甄夫人越淡定,王姨娘便越心急,一颗心仿佛坠了千金铁,随着安晴失踪的时间越长,越被拉拉扯扯一路往深渊里坠。终于,这一天又被折腾到了黄昏,王姨娘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了,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事实:安晴大概真的是被人趁乱掳走了。如果是甄夫人做的,她想必不会要安晴的命,可如果是其他贼人……她捂着胸口浑身发颤,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小沙弥跑到侯府门前拍门,被请进来后,便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刚才在后山旁找到位昏迷的女子,看那穿戴打扮,想必就是府上的二小姐。”
这句话仿佛一道佛偈,让急得没了主意的王姨娘和侯爷瞬间找到了彼岸,连忙带上家丁跟着小沙弥往寺里赶,当然也少不了拉上已被他们折腾了一天一夜的甄夫人。
进了慈恩寺,小沙弥回告了方丈,就带着他们绕到一处禅房门外。那时已到黄昏,禅房内点了盏莲花灯,赤红的灯光从窗格里透出,令本就心急如焚的王姨娘更添了层莫名的焦虑。
她急着想推门大喊,那小沙弥却朝她行了一礼轻声道:“她被救回来的时候十分虚弱,虽然一直在睡梦中,表情却始终未能放松,夫人进去时小心些,莫要惊吓到她。”
王姨娘连忙点了下头,正要再去推门,突然转头看了眼甄夫人,冷声道:“你同我一起进去,待会儿,我会让晴儿亲自指认,到底是谁害她成这样。”
甄夫人轻蔑一笑,将袖子往上折了两折,两只手腕在小腹前攥起,道:“好啊,我也正想问清楚,你们硬是把这事要往我身上栽赃,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禅房的木门被推开,因为躺着的是女眷,房里并未留任何僧人,一盘檀香袅绕着熏了满屋,淡紫的烟雾中,所有人都看见一个娇小的少女正发髻披散,呆呆地坐在床沿。
这时,天际已经收回最后一抹暖黄的亮色,黑云翻滚着遮住天光,小小的禅室内,那盏莲花灯只照在床前,王姨娘小心地往里走,当看清那灯影照出安晴的脸,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可就在下一瞬,安晴突然转头过来,然后双目一眯,好像看见什么令她无比恐惧的东西,尖叫着冲过来,直撞到甄夫人身上……
这一幕发生的又快又急,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之时,终于有人看清安晴手里还握着支细簪,这时已经整支正全没入甄夫人的小腹,藕荷色的襦衣被晕出一大块血渍,在那人恐惧地喊出声时,甄夫人已经扶着腹部,软软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