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寝?”
一时间, 安岚脑子里竟转不过这个词的意思, 可那张足以蛊惑人心的脸越靠越近, 冰凉的指尖滑到她的后颈上, 细细浅浅的摩挲,令那块肌肤上瞬间被激起层战栗的小疙瘩。
她被拉进那双深潭似的黑眸, 扑在脸上的灼热呼吸, 逐渐用力的手掌……都让她觉得无比迷惑,这一切都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样。然后才开始害怕起来,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 李儋元已经是个成年的男人:有占有欲, 甚至危险的男人。
安岚吓得心脏乱跳, 想退却退不开,只得手足无措地拉住他的袖子,使劲搓揉着那块上等的绸锦,强笑着问:“三殿下,你是开玩笑吧?”
李儋元轻轻吐出口气, 吹起她搭在光洁额头上的薄刘海,唇压向她耳边哑声道:“既然舍不得,就留下来。”
安岚猛地闭眼, 这次可是真怂了, 缩着脖子,怯怯地争辩:“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
“什么没有?没有舍不得我?”
“也不是……”安岚彻底乱了, 小脑袋摇来晃去, 感觉颈后的钳制渐渐松开, 突然恢复些清明,撅起嘴喊:“三殿下,你是故意吓唬我的吧!”
李儋元轻哼一声,眸间那团黑雾散了,又恢复成她熟悉的似嘲似讽模样,撤掉了身体的压迫,淡淡道:“记住,我也是个男人,舍不得这这样的话,不要随便乱说。”不然,会被当真。
安岚按住还起伏未定的胸口,随后气不打一处来,绕着他的床榻转了两圈,不停数落着:“我是认真来向你告别的,就是想说舍不得,你干嘛要吓唬我……”
她想起他方才那副轻佻模样就觉得难受,乱七八糟的情绪梗的鼻子发酸,声音里带了哭腔继续道:“你要想赶我走就直说,我现在就走,以后也不会回来惹你讨厌……”
李儋元最怕看她哭,这时又听她口不择言说出一堆气话,顿时对自己气恼无比,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不断用力,捏的骨节都在发疼,想开口却被一股甜腥气堵住,急得边咳边狠狠捶了下床板。
安岚正由着性子念个不停,回头才看见他这副模样,连忙将他扶得坐起一些,再吹着热茶送进他口里,然后听他用粗哑的嗓音急切开口道:“不是……”
“什么不是?”
他抬头盯着她,开口时依旧被紊乱的气息打乱,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不是……不是赶你走,我不想……你走!”
安岚的眼泪瞬间被逼出来,再用手背捂着眼,笑得贝齿露出一半,唇角弯弯翘起,仿若载满春花的悠悠扁舟。刚才那些无来由的怨懑,听到这句话便全散了,原来,她也不过想等到他一句不舍。
李儋元默默看着她又哭又笑,似乎想了很久,从外袍摸出个穿花挟蝶的鎏金香球递过去道:“我今日从宫中带回来的……”他顿了一瞬,继续道:“上次你托我给皇叔带的那盒调息香,他说用了以后果然睡得安宁多了。正好他从太后那里得了这个香球,就托我送给你,说谢谢你的好意。”
安岚见那香球做的精致可爱,立即接过来爱不释手地把玩,微颤的羽婕上还挂着未干的泪花,看起来娇俏又动人,李儋元手握成拳,偏头冷冷道:“你走吧,再晚了,人家可真认为你要侍寝了。”
安岚把香球握在掌心,垂下眸子又呆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息着道:“好,那我走了,三殿下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她快步走到门前,突然转身带着哭腔喊道:“阿元哥哥,我会想你的!”然后逼自己硬下心来,拎着裙子飞快跑走。
李儋元重重往后一靠,震得帷帐飘起一角,上面仿佛还留着她的味道:今天的熏香里加了杜松和佛手柑,她进院子时,应该被那棵垂枝的月桂树挨了下衣袖,又带进了零星的桂花香气……
李儋元嘴角挂起抹嘲讽的笑:她从小想要做的,就是豫王王妃,而不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倒下的短命鬼夫婿。
留住这香气又有什么用呢,其他的,什么都留不下,终究会随她的背影,一起消失无踪。他眉间闪过重重的阴郁,一把扯下那帷帐,狠狠甩在了地上……
第二天,侯府派来足足三辆朱轮华盖马车,摆足了排场接嫡小姐回府。安岚并没有收拾出太多箱笼,她自己的衣服首饰本就不多,而母亲房里的东西,全被她留在了庄子里。因为她私心想着,也许有天母亲偷偷回来,还在这里住上一晚。或是,不愿让母亲住过的地方太过空荡,还想留下点念想。
安岚让家丁把箱笼放进后面的马车,自己带着琼芝和肖淮上了第一辆车,车辙压着土道滚滚向前,在经过那座别苑时,安岚掀开车帘,默默看着那熟悉的砖瓦檐角不断拉进,可刚拐了个弯,又被浓密的树影遮得失了踪迹。
肖淮看见她眸间涌上的湿意,倾身往前,柔声道:“总有一日,咱们还能回来的。”
安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压下暗涌的伤感情绪,马车在这时驶上了官道,左右两边传来热闹的叫卖声,越来越开阔的道路两边,挤满了京城的商贾、酒楼和纵横交错的城坊、府邸,再往前走,便是巍峨皇城的方向……
终于,窗格里映出侯府铜门上的朱漆,肖淮想起当初离府的那一日,目中露出少见的唏嘘神色,轻声唤着仿佛还在发呆的安岚:“小姐,我们到了。”
可安岚却微笑着摇头,然后一把将车帘拉开,手指着皇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