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雁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 平时只接待四品以上的官员,雅间布置得极致奢华, 大到摆在博古架上的荷叶粉彩瓷瓶,小到一只青釉碗碟,全都由名窑烧制出, 样样价值不菲。甚至在某间上房里,还能找出老板收藏在此的古董,当然为了对得起这些器物的身价,这里的菜也是格外的贵。

托李儋元的福, 安岚还是第一次踏进这京城闻名的富贵酒楼里, 她今日做了内侍的打扮,裹额的黑色软巾下露出一双不安分的杏眼, 好奇地左顾右看, 直到跟着李儋元上到二楼, 才不舍地收回目光, 摆出副忠心模样规矩地站在他身旁。眼看着李儋元伸手要去推那房门, 突然又停住,转头对她道:“要不然, 你就在隔间等我?”

安岚撇嘴道:“三殿下你怎么这般婆妈,我都说了,不会碍你的事了。”

李儋元瞪起眼在她额上轻敲了下,然后一推门, 一挺腰, 摆足了架子道:“小安子, 好好跟着。”

安岚手捂着额头,在背后冲他翻了个大大白眼,可很快就换上副恭敬的表情,老实低着头跟他走进去。雅间里点了沉水香,还夹着茉莉香粉的味道,安岚实在掩不住好奇,偷偷从李儋元的宽肩旁看过去,当看清坐在紫檀木椅上那位精心打扮的小姐,顿时泄了气:这位钟小姐还真会长,软糯糯的圆脸,上挑的丹凤眼,这不正是他最喜欢的模样嘛。

钟毓秀今早光打扮就花了一个时辰,还专门从徐夫人房里请来了最会梳头的芳嬷嬷,梳了个最显气质的发髻。她怕会来迟,特意早早出门等在雅间里。心里实在忐忑,便让丫鬟不停给她倒茶,刚灌满了一肚子水,就听见门外传来声响,一股药香飘进来,钟毓秀的心快提到嗓子眼,连忙站起行礼道:“钟家毓秀参见三殿下。”

李儋元低头打量着她,总觉得这张脸好像有些面熟,他想的有些出神,直到身边那人重重咳了一声才摆手道:“你先坐下吧。”

两人面对面坐下,气氛显得有些尴尬。钟毓秀揉着裙摆,总算鼓起勇气抬眸看他,果然还是如她记忆中一般俊美无双,只是添了些成年男子的疏朗,身形却好像更削瘦了,看来这些年他没少受病痛的折磨。钟毓秀又是羞怯,又是心疼,脱口问道:“三殿下,一别多年,你还记得我吗?”

李儋元被她一提醒,终于想起这人是谁,疑惑道:“怎么会是你,你如今说话可流利了许多。”

钟毓秀见他还记得自己,顿时激动得梨涡都漾开,猛点头道:“嗯,我爹后来请了个郎中,治好了我的口疾,可那时你已经离了宫,便没来得及告诉你。”

安岚未想到这两人竟会是旧识,心里挺不是滋味,但她承诺过不会乱开口,也不好转头就走,于是清了清喉咙道:“看来三殿下和这位小姐还有不少话要聊,我出去替你们叫些酒菜上来。”

李儋元慌了神,拽着她的胳膊道:“我和你一起去。”

一旁的钟毓秀瞪大了眼问道:“为什么要出去点,直接叫人进来不就行了。”

两人面面相觑,只得顺势叫了人进来写了几道菜。

钟毓秀托着腮专心看着李儋元的侧颜,想着这就是她即将成婚的夫婿,内心雀跃不已。她从出生起就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女儿,可小时候却有口吃的毛病。父兄和母亲对她更加心疼,处处维护着她,可碰上族里同龄的孩子,总免不了会被取笑,因此也自卑得不敢说话。

八岁那年,她跟着母亲去宫里陪太后,觉得无聊便一个人在外闲逛,谁知竟不小心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到个内侍想要问路,但越急越说不出连贯的词,眼看那内侍露出嫌弃的表情,鼻子一酸就哭了出来。幸好那里正是三皇子的寝宫,她还记得他走过来,用眸子看着她说:“你不用怕,慢慢说,你究竟要去哪儿?”

那一年李儋元十岁,宫里都传他生了重病,成帝又刻意疏远了他的母亲沈妃,檀云殿几乎成了座冷宫。钟毓秀觉得他一个人怪可怜的,只要陪母亲进宫就会偷偷溜去找他玩,虽然他对她的态度总是淡淡的,却是唯一一个不因她的结巴而取笑或是同情之人,有次见她因口疾而暗自神伤,便摇头道:“不过小小缺憾,又不是生死大事,有什么可难过的。”

那时钟毓秀突然觉得,相比他那样的不治之症,自己为了口吃而自卑实在显得矫情,渐渐的,也就变得开朗起来。后来她便暗暗立誓,等她长大了一定要嫁给这位哥哥,好好照顾他,让他能活很久很久。可十二岁后,她再也没在宫里见到三皇子,听说他搬去了宫外的别苑,为此她还偷偷哭了好几次。

可那天在宫宴上,这段藏了许久的隐秘心事突然被揭开,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些自以为痴傻的祈愿,竟然能成真。

李儋元确实没想到,那位将军府的钟三小姐,就是他小时候遇上的那位小结巴,可他也没什么叙旧的心情,直接问道:“钟小姐能不能告诉我,父皇为何非要给我们两人赐婚?”

钟毓秀又红了脸,结结巴巴将那天宫宴里发生的事讲了遍,李儋元沉着脸道:“原来如此,有人早知道会被赐婚,便设计让你们帮他挡箭。”

想到豫王连对他钟情之人都能随意利用,操控着她亲手毁掉自己梦寐以求的婚事,李儋元只觉得背脊生寒,对他又多出了许多防备。

钟毓秀有些困惑,她明明顺带说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意,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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