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讲。”
“这个时节的水缸,打水都要把表面那层薄冰先敲碎了,那狗就直直穿过薄冰坠进缸里,可是,狗天生会水啊,那狗挣扎到水面,又被人按回水里,然后又挣扎到水面,又按回去……”文披顿了顿,终是吞回了几句话,“总之,后来当然就死了。”
片刻的静默。
“那,他——什么反应。”
文披蹙眉,“据说没反应。狗死了以后被捞出来,他们把狗尾巴系在树上,倒吊着,安车只是盯着死狗,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祢和声音有点阻滞,“他们就一直扭着安车,然后在他面前折磨死了他的狗?”
“嗯……陈家小郎君说,如果安车求他,他可以考虑让狗死得痛快点。”
祢和鼻子里出了一气,“怎么可能求他?”
“他真的求了。”
祢和默然了片刻,点点头,“所以狗不是那样……死的?”
“是——是一直挣扎到死的,不知道是力竭死掉还是呛死,陈家小郎君说,他遵守诺言——考虑了一下,但是他喜欢看狗那么勤奋。”
祢和半天没有言语。
文披道,“这便是安家发生的事,接下来安车就抱着狗进山了,估计是给它葬了,他在山里的时间没有人看见,然后他回了虚室,一直待到你回来。所以,你若怀疑他做了什么,该是山里的那段时间,没有人看见他是不是一直在山里,兴许他去了别的地方,也未可知。要继续查么?”
“不必了,如果现在查不到,接下来也希望不大,反正,要揪出一个人不只一种方法,”祢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闻了闻茶香,“悄悄地把梅见叫来。”
安车再次出现在虚室已经是好几日以后,彼时刘子让正跪在书房中央。
祢和坐在书案上,双腿在空中悬荡。“子让,你可真是让我刮目。一向只道你勤奋老实,不爱结交,竟不知你得了大皇子殿下如此青眼。我实在是好奇,人家给了你多少贿赂?”
“子让愚钝,但请小娘子明示?”
“让我想想,上月听的那出戏,讲的是前朝……那是谁来着?前朝孔氏太子妃的那个家仆,就是帮助姬太子制造偶遇机会的那个,你记得么?”
子让低头,“我不记得了。”
“卞幽。你不记得人家名字,人家事迹你倒是记得清楚。我告诉你,祢家不比当年的孔家炙手可热,我也做不上什么京洛第一美人,你的大志气,小小一个祢府是装不下了,我明日便回了阿翁,我们都不要耽误你的前程才好。”
“小娘子,子让实在不解——”
“前日的灵蛰寺,今日的杂艺团,不是你透露给穆平说我会去?”
“这事不只我一人知道,”子让意有所指地看向安车,“为何小娘子独独怀疑我?”
“你不用看别人。安车,我今日何时去观看杂艺?”
听了安车应答,祢和转向子让,“怎样?他以为的是未时,你知道的是申时,大皇子偏偏挑你知道的时间出现在那里,是他太过磨蹭?我请你赶快承认吧,子让,左右拉锯真是糟蹋了咱们主仆最后一次说话。”
祢和自小就没有眼睛里容得沙子的经历,自然对沙子的忍耐力等于零。对于自己的伴读暗通外人,她像吃苹果吃到虫子一样恶心,但是让她狂怒的是,这样的糟心事竟然构不成她可以打发了刘子让的理由——至少对祢跃来说不够。
祢和一肚子的愤愤不平不能在外公面前流露,只能回到屋子为难文披,“你为何一点也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