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顾道,“我知。”抬头望着凤仙源,“师姐,多谢你此番来看我了!”她明明抿着嘴在笑,那笑容却极其清浅,仿佛一层飘渺的轻烟一般,覆在清丽的容颜之上。“我日后,怕是不在长安了,不能再照拂百岁春,不若趁着如今还在的时候,清点店肆拆伙这。百岁春如今有偌大的名头,想来师姐要再找一个靠山,也并非难事!”
“胡说!”凤仙源霍的站起来,“百岁春乃是你、我和丽娘姐姐三个人一手一脚共同造起来的,我固然为了百岁春操尽了心思,但阿顾你也曾为她付出了不少心血。难道咱们竟是用的着的时候便捧在掌心千好万好,一旦无用便一脚踢开的人么?这种事情,我凤仙源可做不出来。”
她望着阿顾,美艳的凤眸中凝了一丝水雾,“这百岁春是咱们三个人共有的,没了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它就不再是如今这家百岁春了。我是绝不肯同意就此散伙的,想来丽娘姐姐也不会同意。便是百岁春日后会遇到一些困难,可我们还有人啊。我们可以大家一起想法子应对过去,但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撤股的。”
顾令月悚然动容,“阿凤,你不必……”心却酥软成一团水。
凤仙源带着泪扬起一抹笑脸,“我绝对不会放弃,所以,阿顾,你也不要放弃呀!”
暮光依稀,凤仙源陪着阿顾在杨柳庄中盘桓良久,方告辞离开。阿顾坐在庄口目送凤仙源离开,瞧着漫天的暮色在天空之中烧成了火红色则,凄美如梦,方吩咐道,
“姑姑,收拾收拾行李吧,咱们该回长安了!”
陶姑姑面色沉重,低头应道,“是。”
“娘子,”小余回到新昌坊铁宅,伺候凤仙源歇下,方小心翼翼问道,“奴婢不明白。百岁春风头太盛,若失了郡主依仗,日后难保会陷入什么境地。如今郡主主动提了出来,为何您不……?”
凤仙源换了一身寝衣,坐在梳妆台前拆了发髻上的钗环,道,“你懂什么?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人生在世,总要对的住自己的良心。且咱们若不肯与宜春郡主分离,郡主纵当真去了范阳,圣人皇后与玉真大长公主念着宜春郡主的情分,总会照拂一两分,在长安开下去也尽够了。郡主心善念着同门之情,长安别的权贵人家可没有这等好性子,我不过是一介民女,郎君在神武军也只是一介裨将,靠了旁人上去,怕是百岁春早晚不被人吞了去。且——”
她顿了顿,捏了捏妆台上的镂空黄金凤凰簪子,“也不知怎么的,我心里总觉得,阿顾日后定会有大造化的。此时我不肯离弃,许是一种冒险,但不久后的将来,或许可以收获丰厚回报哩!”
大通坊
“大娘子,”嫣红从一座宅门而入,奔入跨院一座低矮的耳房之中,声音因着惊异而变了腔调,“外头人都在说,卢范节度使孙炅三军列在河北,直指长安,圣人不欲与河北直接作战,打算以贵女嫁往河北,前些日子封了三娘子做郡主,许是会让三娘子去呢!”
顾嘉辰一身敝旧衣裳,昔日美艳容颜如今染上丝丝阴郁,因着这个消息诧异而猛然睁大眼睛,忽的大笑起来,
“顾令月,你也有今日啊!”
当日丹阳公主过世之后,顾鸣为圣人雷霆之怒夺去国公爵位,从国公府搬入了民宅,一家子上上下下都过惯了昔日国公府富贵荣华的日子,对如今的平民日子都十分不习惯。顾嘉辰久困家中,性情越发阴郁,她如今年岁越大,没有身世,没有名声,除了空余美貌之外,竟是再无称道之处,想要讲一个好姻缘愈发难如登天。不免怀念起从前杨家的婚事。对破坏自己婚姻的顾令月恨之入骨,此时听闻了顾令月和亲之事,越发癫狂,仰天哈哈大笑,“顾令月,你不是仗着有个公主母亲和皇帝表兄,平日里高傲的紧,将我看到泥里去了么?没想到你今日也会落下如此下场啊!”
“走,”她道,“咱们出去瞧瞧这位宜春郡主去!”
长安天光清朗,宜春郡主车驾自泾阳杨柳庄返回长安,自北门而入,一路缓缓往永兴坊而去。阿顾坐在朱轮华盖车车厢之中,面色脆薄。桓衍一身甲胄坐在大马之上,沉默守护阿顾的安全,陡然一对人影冲到大街正中央,勒住马缰,整个队伍也陡的停住去势。
阿顾坐稳了微微前倾的身子,诧异扬眉,忽听得车帘外传来女子熟悉柔媚的声响,“嘉辰听闻三妹妹今儿回长安,特意过来迎接一番!三妹妹,听闻您如今高封了郡主,真是可喜可贺啊!”
阿顾微微皱眉,听出了顾嘉辰的声音,心中愈发不喜,勉强对付道,“多谢姐姐。我今日疲累的紧,想要回府歇息了。您可以让开路,让我先回去么?”
顾嘉辰望着朱轮华盖车落下的帘幕,想象着此时阿顾掩在其中憔悴难看的面色,心中一片兴奋,嫣然道,“咱们姐妹已经好久没见,刚一见面,妹妹就要不理会姐姐了么?”吟吟笑道,“听说妹妹就要成婚了。妹妹是个可人疼的,素来得圣人宠爱,此次为你找的夫婿,定然是好的,姐姐恭喜妹妹了!”
阿顾面色苍白,攒紧了掌心,只是不欲在众人面前与顾嘉辰翻脸,落了笑话,淡淡道,“好说,好说,多谢姐姐!”
顾嘉辰瞧着如此,心中越发畅快,猖狂道,“那是。听说妹妹日后要嫁到范阳去。范阳那地方广阔热闹,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