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时,一切幻影如同一个吹得很大的泡泡,在霎时间破掉了。他又重新置身于那场在御花园中的宴会,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衣不蔽体地走在衣着华丽的王公贵族之中。可他们甚至没有斜眼看他,一个从落后蛮荒之地来的人质。一盏盏美丽的花灯如同星辰一般挂着树上,树下的人举止优雅地走来走去,他们轻声细语地彼此交谈,轻柔的笑声传来,是安平。她被几个贵族公子簇拥在中间,他们聊着苏伦卡不曾懂得的话题。就连那个躲在角落喝闷酒的寻玉,他也属于这里。可这个衣着怪异,神情疏离的异族少年,这里只有他一个异类。他默默地站在整个院子最美丽的一颗星星-那盏九层宫灯的阴影下,龌蹉地歪曲了记忆。他想象自己是如何昂首挺胸地走出去,如何自信满满地安慰安平,想象那场游园会中,自己和他们融为一体。
太迟了,现在才发现太迟了。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细细的暖流从指缝中流出,仿佛稍稍缓解了他那如山的痛苦。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心头一紧,萨迪翁,他抬起头来。他知道萨迪翁那充满嘲讽的笑容会像刀子一样,再次在他心头上刺上好几刀,可他已经不在乎了。可是四下空空,萨迪翁早已不见踪影。不知为何,他没有自己预想中那样如释重负,相反,还有一丝失落。这位陪他从遥远的塞北出发,一路历经艰险来到长郅的古怪老翁,苏伦卡发现此时他是自己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眼下,他心中的火苗并未完全熄灭,是甘冒危险自取其辱再争取一次,还是接受这悲剧的结局,在这异国他乡顶着这名正言顺的人质头衔生活下去。他需要萨迪翁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