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示弱?这是能而示之不能吗?陈乐天一时间摸不透县尊的意图。这是走进县尊的宅子后,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不管县尊的话是真是假,都给陈乐天造成了困扰。让对手摸不准摸不透,也是一种打击啊。
陈乐天低头喝茶以掩饰自己的摸不透,过了一会儿才道:“不是我不相信,而是我无法相信您所言,铁头帮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不是您一句话说灭就能灭的。大人,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县尊自信的样子在陈乐天眼里,没有破绽。陈乐天说的也是真心话,真要消灭铁头帮不是不可能,但在不动用其他兵马的前提下,县尊要想做到,唯一的方法就是多方布置,从长计议,不准备个一年半载的就别提进攻,而且这说的还是最快的速度。
县尊哪来的自信?
县尊道:“我当然有我的法子,就看你信不信,但是不管你信不信,你都可以看一看我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看来大人很有信心啊。”陈乐天道。
“彼此彼此,陈同学的信心不比我少。”县尊道。
接下来两人又陷入沉默,陈乐天在想着县尊弹指间灭掉铁头帮的可能性有多大,县尊大人则在盘算着陈乐天是否相信他。或者说这种相信能有几分。
还是县尊大人率先打破僵局:“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看着就行了。我还是那句话,什么事都能谈。”
陈乐天道:“还是老问题,怎么信你?或者说咱们这笔交易怎么进行,总不能靠嘴皮子说说就行了吧?”
县尊道:“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不要总是我在说。我们这是在商讨,要共同参详。”
陈乐天看了眼门外的春日艳阳,再转头看看正厅,再看看县尊大人挂在脸上的微笑,忽然想问自己在干什么?在跟县尊大人谈判?谈这件事能不能和平解决?
蓦然的惊醒过来,自己可不就是在跟县尊谈判吗。有些可怕。若不是自己早有准备,恐怕现在就要被县尊给说服了。
县尊的法子其实类似于阳谋。
你看不惯我通土匪,那好,你要我怎么做?我把土匪给灭了行吗?把土匪消灭的干干净净,让巴中百姓彻底过上没有任何威胁的日子总行了吧?
这种几乎可以说是一步到位的诱人条件,搁谁谁都会有些扛不住。
他陈乐天忙前忙后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让巴中百姓有个公道吗?如果可以还百姓一个公道,那又何必非要跟县尊大人拼个你死我活呢?
这是县尊大人站在陈乐天的位置,替陈乐天如此考虑的。
而陈乐天差点也陷入了这种套路中。
幸好陈乐天脑中始终保留着一丝清明,并没有完全被县尊大人给说的头晕脑胀找不着北。
“大人,我问你个问题。在你眼中,百姓是什么?或者对你来说在你眼中是什么?”陈乐天忽然问,并且打断了县尊大人的滔滔不绝。
县尊只稍稍停顿了下,便答道:“百姓就是百姓,他们有他们的日子,为政者,不需要去打扰他们,让百姓们休养生息,就是最好的。你要问我在我眼中百姓是什么,我觉得百姓就像屋檐下的燕子,为政者就是屋子的主人,燕子就是百姓。当百姓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他们一把,而多数时候,互相不打扰,是最好的关系。”
陈乐天笑说:“大人说的真不错,学生还想再问大人一个问题。为政者是什么?”
“为政者就是保证家国长治久安,保证不受外来侵犯,是保护百姓的。”
“那么对为政者来说,怎么样算保护百姓?”
陈乐天说罢,还没等县尊说话,陈乐天自己就先笑了:“大人,我忽然觉得问这些问题有些多余。”
的确多余,都是废话。县尊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年轻人们啊,就喜欢说这些没用的废话,这些不切实际的,这些只是用来说说好听的话,听听就算了,还当真了?怪不得非要在这跟我较劲,还是太年轻了啊。
“不知陈同学觉得如何?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彼此就都不用这么麻烦了。”县尊说道。
“那你派去杀我的杀手怎么算?你知道吗,两次我都差点死了,尤其是第二次,我离死只有一步之遥。如果我当时死了,现在就不会站在你面前,你也再没有要立刻除掉的心头之患。”陈乐天道。
到这,他算是跟县尊大人彻底摊开了。前面还在遮遮掩掩的说话,如果有外人在旁边,根本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但现在,陈乐天觉得没必要再遮掩了,摊开吧。
县尊大人笑笑道:“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想了想,续道:“说实话,之前我不得不那么做,换做是谁都会那么做,谁会坐以待毙呢?但话又说回来,既然你现在站在这里,那就是我之前输了,在之前的较量中我输得心服口服。所以你现在要补偿也是应该的,你说吧,要什么?你应该知道,无论你开什么价钱我都能接受。”
陈乐天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一百万,黄金。”说罢,他自己都笑了,这个价钱,恐怕县尊大人跟土匪分了这么多年脏银也没有这么多银子吧。
一百万两,黄金,那恐怕得是巴蜀道数年的财政盈余吧。或者,也没这么多。
县尊大人也笑了。
然后两人相视而笑,笑的心照不宣,笑的各怀心事,笑的奸猾无比。
笑罢,陈乐天道:“十万两吧,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