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村提倡良善,不齿于战事。端木莲也就不会表现好战,一听到消息就跑得风快。
伊希也总算是明白了婢女的计谋,故意装没看见她,故意泼洒鱼羹。事实上,洒了鱼羹不要紧,大不了饿一顿饭。要紧的是禹河鱼羹,作为分羹婢女不会不清楚,如此一来,极有可能惊动大屋所有人。
众目睽睽下,总有人同情弱者,同时也是展示良善的机会。谁会相信婢女会故意,故意的只会是伊希。如此既扬旧主恶名,又引人垂怜她。
而她也的确做到了,把端木氏的老祖宗都牵扯进来了。虽然她可能一开始只打算牵扯端木孟良。端木孟良不孝已是定论,也不在乎多加一条。何况他也的确藏了钱,经得起查实。
至于伊希什么时候赶走她,又为什么赶走,且不说君女无宠、年幼,口齿是否有她伶俐,卫罗氏也作不了证。而婢女仗着主母,则有的是人援手。目的,自然也是把伊希当作陪衬,踏脚石。
但再往上爬也不过妾侍,成不了主子。诞下男嗣,还须求得男主人庇护,不然一样可能被主母不小心弄死。甚至都不需要“不小心”,等级社会,位份注定。端木莲的庶子、庶女们,就都没有母亲。
这样也值得婢女以命相搏。
范氏,当同此心。与其妄求妻位,不如一开始就求妾。只要有真端木氏血脉,下一步就能再谋划,为帛书正名。至于那名上西少女之后动荡的命运,战乱时代什么都缺,就只不缺女人。
汲汲营营,绵延族群。错,也非错。
伊希一时也有些心灰意冷,如果她逃离不了靠山村,除了拼死一搏,难道也要接受这样的命运?
今日之事,打破了伊希一直以来坚持的计划,被一个婢女轻易就推到了前台。
而她一直所持的,也只不过是大不了一死。
忽然,左手无名指无端又跳了一下,她立时握紧了拳头。是了,她还有不一样的变化!只可惜不知如何掌握和运用。
她微蹙了眉头,齐队打来了?
闹这半天,大屋祖祭也消停了,话题又转回了春祭。众人真正关心的,还是吃喝。食客也只须做到这样程度,如何处理就是家主的事了。不出意外,这次正旦祭祖就会废了端木孟良,另定继承人。
伊希迅速抬眼望向大屋北面,刚才被人挡了眼,没看到端木莲是何表现,也没听到其人声音。
一看之下,不由真心佩服端木莲,不愧为勇士。这个时候还坐得稳稳当当,该吃吃该喝喝。靠山大本营丢了,还谋算个圈圈。还是说,对管家不削一顾?毕竟两边是宿敌,必是要再三斟酌,甚至三请四请。
说来也怪,伊希还有些不解,齐国这个时候不备战秦国,打无盐邑做什么?
难道是她误会了?当时她也是断断续续听了几句,惯性判断那就继续等消息吧。
伊希看着端木莲,又想祭祖一罢,也该处理她这个不不知去死的小渣渣了。果然,很快就见两名花信少女遵彼微行,从座位相间的夹道中携手走出,来到了近前。
两女先是满脸怜悯地看向还在地上趴着发抖的婢女,但并没有降低身份去扶,反到是退开了几步,生恐两人身上丝麻亮丽的翠襦裙沾上一滴汤渍。
然后,一女才转头,也是一脸戚容,对伊希柔柔唤道:“九女快过来,快些随我去见家主母。”
另一女左右看看,却忽然驱前,附在伊希耳旁急促低语:“十七女,仲父恼也,恐欲杀女!汝何不主动就死?吾亦可求仲父不迁累汝母!汝知矣,勿传三人耳!”说完急急退回,脸上露出歉意。
她虽一心为伊希母女打算,但也怕被牵连。这是人之常情。
端木莲赐姓前,在范家兄弟中行二。这是两名范家嫡女,西芪和西荇。称其仲父不为过,外姓兄弟也可互为伯仲,并不犯忌。两女既非端木女,故称郦氏为家主母。
也只有范家女背地里会称伊希十七女。若按两边算,这两女则是端木孟良堂妹,九女的堂姑。原身九女不敢反抗,也不能说出去,为此很伤心。
九也好十七也罢,伊希并不在意。但她如果真是九女,今天就得死在这温柔劝导中。并且还拿卫罗氏来威胁,触碰了她的底线。
伊希猛然扭头。漆黑的目光直直望进女子的眼睛,慢慢开口回道:“九女,舍不得你去就死。”
西芪女正眼神闪躲,闻言一愣:“何兮?”
伊希也不加解释,俯身抱起两个罐子就走。任风吹雨打,罐子不能丢。她此行的唯一目的也只有打饭。
众人见她还顾着陶罐,不禁嗤笑出声。“不堪造就。”“犹稚子尔。”“吓傻了?”
然后伊希一路走过,耳边全是猜测此女会受何等处罚。抽几鞭,跪几时,关几日,饿几顿。最过分者,甚至摔罐。摔罐,也就是除族。
陶罐不是铁铸,失手也在所难免,但和族里裁决是两回事。除族比死还严重,祖坟都不得进。孤魂野鬼,死了都无依靠。时人讳言鬼,不是不信,恰恰相反,正因深信才不敢轻易语出冒犯。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伊希消息闭塞,眉头微蹙了一下,难道不止废掉端木孟良,还要出族?
伊希在前面飞快思考、权衡利弊时,西芪女也方释然。她就说十七女怎会叫她去死,原来是被她的话吓坏了。这个傻子!说舍不得她,是想求她带上一起吧?
一时又沾沾自喜,原来都知道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