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听见屋内那人的话音,愣了一下。但他也就是微微一愣神,随即就抛开了无谓的猜测,走了进去。
门内一个身着袈裟的光头和尚正背对着大门,坐在一张席地摆放的凉席上。席子的旁边防着一盏灯。
李唐关门好,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他知道,这位老和尚乃是“潜龙阁”里面的大人物,一生是经历过很多的大风大浪的。对于这样的人,李唐还是必须要给与必要的尊重。
那和尚头也不回地说道:“来,到我对面坐下,咱们聊聊!”
李唐一听这声音,差点惊呼出声来。方才在门外,他听见这声音的时候,就很有一些怀疑了,而这时候在这么近的距离再次听见,李唐几乎就可以肯定这人的身份了。
“怎么——怎么会是——”李唐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犹犹豫豫地转到了那和尚的对面一看,立即愣在那里。
不错的,李唐并没有错,对面这个人就是李唐的前岳父——余穆德!
李唐和他见过许多面了。以往每一次见面,余穆德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很有点笑面虎的感觉,李唐甚至觉得他有点虚伪,因为他的笑太假了点。但是,现在一看,一头的银白相见的头发虽然早已不见,变成了一张油光可鉴的光头。这点改变还真让他的气质变化了很多,如今的他,脸上还是挂着一丝笑意,而且就连那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和以前一样,但看在李唐眼里,居然有了一点宝相庄严的意思。
“怎么,不愿坐下吗?”余穆德微微一笑,说道。
李唐虽然有一肚子的疑惑想要问,但却是一句也问不出来,只是傻傻地在余穆德的对面坐了下去。
这时候,李唐的心下可真是尴尬无比。以前他和余穆德之间还是翁婿关系,见面虽然有点尴尬,但总算是有点话题可以说。但如今,自己却给了他们家一份休书,而且今晚就是新婚洞房花烛夜。在这样的一个尴尬的时候,见到这么一个尴尬的人,真是一件太过尴尬的事情。
“世兄觉得,眼前的这一句棋,应该如何破解才好呢?”余穆德不动声色地问道。
李唐这才注意到两人之间还摆着一副围棋。看见围棋,李唐的第一反应,就是晕。这东西他会一点,但却是三脚猫。倒是范晓璐在此道上颇为精通,而胡清儿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比起李唐这样的菜鸟来,也是高明了许多。
李唐心下暗暗发苦,要是此刻范晓璐能在旁边支着就好了。余穆德这老小子真是太坏了,自己不善弈棋,他是极为清楚的,却偏偏给自己出这样的一个难题,这岂不是成心刁难吗?
落在余穆德这老小子的手里,李唐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棋盘上。
也许是考虑到了李唐棋力不济,这盘棋的盘面并不复杂。棋盘上的三个角黑白棋子都是寥寥,定型极为普通。只有最后一个角上黑白棋子错综复杂,犬牙交错地纠缠在了一起。看起来,这应该是一场颇为复杂的战斗。
这样的战斗对于李唐这样的菜鸟来说,本来是应该头昏脑胀的。但是,李唐一眼看见这个形状,眼前不由一亮,拿起一颗黑子摆了上去,信心十足地说道:“我在这里挺一手!”
原来,这是中国古棋中一个最常见的定式,叫做“双飞燕”定式。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定式,变化有很多种,每一种前后的手数都不一样。简单的有七八手,但复杂的有三四十手。
以李唐这样的臭棋篓子的水平,自然是不可能把这些变化都记住的。由于围棋队定式众多,变化极为浩繁,当初他学棋的时候,就打定了一个主意:每种定式就学一个变化,以后只要是遇上这种定式,不论于其他棋子的子力配合,就使出记住的这唯一的一种解法!
这种学棋的方法自然是错误的,这样的学棋者永远都只能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也是李唐的围棋水平一直保持在菜鸟水平的根本原因。
对于这个“双飞燕”定式,李唐也是只记住了其中的一个变化,那就是今晚使出的这手“挺”!由于这手“挺”,只是“双飞燕”几十个变化里面的一个,绝大部分情况下使出来,效果都很不好。所以,这虽然是李唐得意的一手,一直都没有用之取得过好的战绩。
但是,瞎猫也有碰上死耗子的时候,在今天的局面之下,这手“挺”却恰恰是最佳着手!
“胡闹!”余穆德毫不留情地叱道:“这手‘挺’以弱凌强,以客犯主,一毛不拔,简直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我只消这样扳、这样压,然后再这样,这样——咦!”
余穆德忽然目瞪口呆地瞪着棋盘:“这似乎还,还勉勉强强能——能成立!”
这也怪不得余穆德。这手“挺”,乃是二十世纪末才涌现出来的新变化。在围棋发展有据可查的这千年历史里面,因为这手棋看起来过于阴狠,把自己置身于险地之中,人们根本就不往这上面考虑。而在围棋盘上,这样的现象有很多很多。几乎每一年,都有新的变化被研究出来,有的被逐渐接受,成为定式,有的则渐渐被淘汰。
李唐当初专门背诵这个定式,就是因为其阴狠。只是,由于棋力太低,这个变化不好掌握,所以,几乎他每次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他仍是一意孤行,坚持使用这个变化。没有想到,到了今天,他的这种固执终于收到了回报。
余穆德虽然棋艺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