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云柔悠悠醒转,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像是被塞进了无数的棉絮一般。她并没有急着睁开眼睛,而是闭着双目感受了一番周围的环境。
她的第一感觉是自己正躺着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这应该不是屋内的香味,而是屋外的花木所发出的。四周十分的安静,屋外的小鸟叫声都能依稀入耳。
随即,她才缓缓睁开双目。
“我竟然没死!”这是鹿云柔睁开眼睛轻声呢喃的第一句话。
方才闭着眼睛的时候,她用手在自己的身上轻轻地捏了一下,立即感觉到了疼痛,这让她终于确定了自己并没有来到阎王殿,而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真是一点也不错。若是在以往,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鹿云柔早就大惊失色,举止无措了。但如今的她早已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又岂会在意到底的到了何处,她反而是淡定了许多,平静地爬起身来,开始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环境。
此时已经的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正在从正对着她的那扇半开着的窗牖射入,把整个屋内的情形映照得十分的清晰,这深黄色的光线使得整个屋子里的环境显得越发的干净、舒爽。
这是一个很洁净也很简单的屋子,屋子里面除了一个空荡荡的梳妆台之外,可以一眼入目的,就剩下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茶壶,茶壶的周围又摆着几个小小的杯子。当然还有她现在坐着的那张床,除此,就没有其他任何可以看见的物事了。这也难怪这屋子虽小,却还是显得颇为空旷了。
鹿云柔正要转身下床,正好看见自己的一双绣花鞋正整整齐齐地摆在床边的地下。鹿云柔看见这鞋子摆放如此整齐,心下一惊,她忽然想起别人既然帮她脱了鞋子,岂不是也可以——
她连忙检查起自己的身子来,这一往自己身前看,她就越发惊惶。原来,她身上的衣裙已经换了一身,就是抹胸也已经换过了!
正在此时,忽听一个声音说道:“女斋主不必惊心,并没有谁对你不敬!”
这声音温吞、和煦,令人闻之如沐春风,但鹿云柔听见这声音,就像是撞见鬼一样循声望去。可不是吗,这就是她和章援都很熟悉的延真观观主行真道士!
这行真道士虽然年轻,却已经是极具盛名,这当然也得益于他宛若天人的相貌,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他那具有一张别人根本无法比拟的利嘴。同样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和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他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汴京城内有名的得道仙长,而很多年纪比他大一倍的,却仍只能徘徊在道家的法门之外。
想当初,鹿云柔虽然早就钟情于章援,却并不愿和他发生无媒苟合之事。但就是这行真道士凭着一张利嘴,一番“虚”“无”之类的怪论之后,听得很有些云里雾里的鹿云柔竟莫名其妙地被他说服,不但和章援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关系,甚至还怀上了他的骨肉。
鹿云柔如今对于行真的恨,已经是仅次于章家父子了。仇人见面,她竟是被心中的恚懑弄得说不出话来。
“女斋主且请放心,你从前没有谁侵犯过你,以后也不会有,你尽管在这里安心休养,贫道会保证你的绝对安全的!”行真像是根本没有看见鹿云柔眼中的恨意一般,径直走了进来。
不论是从相貌、动作还是说话的声音来看,行真都很有几分得道之人的风采。但鹿云柔却毫不领情:“你,你和章——元四是一伙的?”
行真浅笑道:“无量寿佛!怎么会呢?那章援乃是宰相家的舍人,贫道何等样人,哪里仰扳得起?”
鹿云柔怒道:“还要来狡辩,你既然连他的底细都知道得如此清楚,又怎么可能不是和他一伙的?若非如此,你为什么又要帮着他来欺骗我?”
行真摇摇头道:“女斋主,这世界从来就是很危险的,只是你却总是把它想得太过美妙。要是不然,你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这不正能最好地注解我这句话吗?你为何直到今日仍是不能理解这句很浅显的话呢?说实在的,贫道已经不知道应该赞你心无尘埃呢,还是笑你头脑简单。
贫道看似帮章援,实则未必是帮他,有可能是害他。同样的,我今日——”
“你今日也未必是救我,而是害我,是不是?”
行真眼中闪过一丝尴尬,随即他的神色有恢复了从容:“无量寿佛!女斋主,你知道不知道你有一个很不好的缺点,那就是该聪明的时候总显得很笨,而该笨一些的时候,却又显得很聪明!你这种人好在是身为女子,若是男儿身,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很难有人能容得下你的!
算了,贫道也没有权力教你如何做人。你且好好将息吧,贫道专为你请了两个丫鬟来侍候着。哦,特别说明一下,你这一身衣服就是她们给换上的。”
说着,他轻轻拍手,便见两个年轻的女子缓缓地走了进来,对着鹿云柔福了一福。
鹿云柔冷声说道:“算了吧,不要在这里假慈悲了,我和你非亲非故,而且我落到今日的地步,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竟然还有这好心来为我安排一切?”
行真笑道:“女斋主若是一心信不过贫道,不愿留在贫道的延真观,贫道也是无法阻拦。只是——这两个小丫鬟虽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其实从小还是习练过一点武艺的,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