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听一声:“李先生来了?”便见珠帘一晃,韩多才那微胖的身影急切地跑了出来。
一眼看见李唐,他的眼里顿时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连忙迎上前去,拱手为礼:“李先生来了!”
原先一直在排队的几个人不满了,顿时聒噪起来。他们规规矩矩地在这里排队,这厮插队倒也罢了,韩大医士还亲自巴巴的跑出来接待,这也太不公平了。想来这厮要么是有钱,有么是有势了。但在这汴京城里住的,谁家中又没有个三五千贯的,谁又不和这个尚书那个少卿扯上点亲情的,谁怕谁啊?
但是,韩多才一句话就让这一切的不满之声立即烟消云散:“这位便是李慕武先生!”
连韩多才本人都要尊敬三分的李慕武李大神医?他老人家有了病人也弄来医馆?怎么不自己开药伺候啊,难道韩多才还能比他高明到哪里去吗?
李唐向众人一抱拳道:“对不住诸位了,我这位病人因发的是急症,我急切间没有药,人命关天,就连人一起弄过来了——”
几位病人一听李唐自承身份,又听了这原委,立马换了口气:“李先生说哪里话,既是急症,自然是要优先的!我等都不是那蛮不讲理的人。”
李唐道声:“多谢!”立即便抱着范晓璐向内堂跑去。李唐上次曾经在这里坐馆,知道里面有一张卧榻,是上次专门准备给自己午睡用的。不过,李唐一向没有午睡的习惯,就一直没有用到。
进了内堂,李唐一眼看见那卧榻还在那里,也不客气,立即把范晓璐伏到卧榻之上躺下,向韩多才道:“韩先生,麻烦帮忙煎点药来!”
韩多才一个“什么药,要多少?”正要问出口,连忙又止住,他暗忖道:“李先生这莫非是考校提点我的医术?”当下,他看了看范晓璐的脸色,又看了看她受伤的手,暗忖道:“不对啊,这小娘子只是冻着了,加上内心受到刺激这才导致一时昏迷的。嗯,还有手上也受了一点外伤。这病状很简单的啊,李先生难道是觉得太简单了,才不屑出口吗?”
想一想,韩多才觉得一定是这样,便暗暗搜肠刮肚,想要找出一个最好的方子,不要让李先生看笑话了。他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去,差点一头撞在一个白色人影上,顿时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乖乖不得了,那昏迷的小娘子就够漂亮的了,这位小娘子竟然也不遑多让。这眉眼,这鼻子,这小嘴儿——真是无一处不销魂哪!
他方才出去一眼看见李唐就没有往别处多看,一心就放在李唐身上,竟然不知道胡清儿是随着李唐一起进来的。
他定了定魂,堆起笑意来问道:“这位娘子,内堂之地是不允许随便进出的,你若是看病的话——”
李唐回头见了,连忙说道:“那是贱内!”
韩多才身子一个踉跄,暗道:“不会吧,卧榻上那位都那般美丽了,这位又如此——怪不得我就只能守着一个黄脸婆了,这漂亮的女子,都落入了狼吻之中了!”便垂头丧气,一嗟三叹地区煎药了。
胡清儿一听李唐把自己称为“贱内”,心下一阵欢喜:“算你还有良心,承认我的身份!”
李唐一眼瞥见胡清儿眉开眼笑的样子,心下顿时一紧,暗道:“早知道还不如死了呢!现在出来是出来了,清照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又多了一个小璐。且不说三人之间还有一场官司要打,就是这事情理顺了,以她们两个的身份地位,又岂能区居清儿之下?而清儿是和我第一个定情的,不论怎么样,总不能反而去委屈她吧?”
一想到这个事情,他当真是头大如斗。
胡清儿一直在关注着李唐手上的伤势,但她虽然心疼不已,但由于方才被李唐一阵近乎粗鲁的呵斥,自然也放不下脸来出言相问。此时听李唐把最重要的一句话说了出口,心怀大放之下,虽然对范晓璐的身份还有点疑虑,却也顾不上继续赌气了,便问道:“那个——你,你的手——”
一语未了,忽听远远的韩多才的声音再次响起:“李先生,李先生!”
李唐和胡清儿脸色同时垮了下去,这韩多才闯入也太不会挑时间了,虽然这里是你的地盘,但这样坏人好事还是很恶劣!
韩多才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问道:“先生,你不是要参加今科春闱的吗?怎么——”
一句话,李唐和胡清儿顿时都愣住了。
李唐一心关切的是范晓璐的病,哪里还记得考试一事,此时一听此言,顿时顿足长叹,半晌无语。不说此时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就是来得及,自己这只手,还能写字吗?
胡清儿一见李唐这神情,脸色也是一黯,当下便走上前去,轻轻抓住李唐的手背。她只想给李唐尽量多一点的安慰。
贡院。
赵挺之和蔡京一先一后走到了前台。他们身后是一名文书,手上高高举过一个以御封密封好的纸袋。
赵挺之向四下里拱拱手道:“诸位生员,下官乃是今科的知贡举赵挺之,这位乃是同知贡举蔡京蔡大人。我等受今上的委派,前来为诸生住持科考之事,实在是荣幸之至。诸位能坐在这里考试,都是各地方的俊彦之士,下官希望诸位在勉力答题之余,还要注意自己的行止,不要做出一些令我不高兴的事情来。想我赵挺之的恶名,大家一定是听说过的,我可不像这位蔡尚书那么良善温和!”
下面的诸生都被安排在一人一间的小小考试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