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妃指着近处那棵芙蓉花树，“臣妾等人正在赏花，听到妖女站在那儿低语，说什么同心而离居，终老以忧伤。大家都是大周天子的人，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申后眸光怅然，从姜德妃头顶轻轻飘到芙蓉花树上，若有惊惶、酸楚：
“宠极爱何限？佳人情却疏。自古以来，此等事不足为怪。如今既然发生在大周王宫，牵涉到王室威仪，天子颜面，还需查明，再作处罚。德妃，你刚才和人动手，就不要颜面不顾身份了？”
姜德妃闻言擦去鼻尖上汗水，哭道：“妖女就是妖女，大王何等宠爱，她却有同心而离居之隐私。今日见了我等姐妹也不参拜。臣妾向来维护王室维护后宫，一时情急，就要责罚她。她主仆便扑上来与臣妾撕打。臣妾实属无奈……”
申后逆光而立，满面暗影浮动，语声沉缓：
“我大周后宫有一后三妃六夫人，九嫔、 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和无数的姬、子、女史。德妃，你居于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和身份不明的人撕打，成何体统？你以尊贵之身沾惹身份不明的卑贱之人，岂不等于将明珠投进泥淤？至于你说的卑贱之人欺君、以下犯上，本宫不敢做主，需禀明大王再做处罚。”倨傲目光环顾众人：“后宫本是祥和之地，谁再生事诀不轻饶！”
申后转身，由墨竹扶着，在芙蓉园门口上了步辇，一群人前呼后拥而去。
看着众人散去，褒姒仿佛听不到云儿的呼唤，就那样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直觉冷风阵阵
彻骨，看着阳光在芙蓉园撒下如烟的大幕。她目光沉冷到了极致，如同上元（2）的烟花徐徐陨落成冰冷的死灰。她口中喃喃：
“寂寞深宫，宠荣一寸恨万缕，惜春春已去，早晚摧花雨……”
宫娥们将褒姒搀起来，扶上步辇，抬了辇往回走，十几个人的队伍寂然无声。
云儿随着步辇走在左边，脸被打得鼻青脸肿，眼角青紫，哭诉声随着眼前光影起伏：
“难道我们就白白受了这场折辱？那申后明是斥责德妃，实则责骂小姐。看来她们都是
一伙的。我们入宫以来第一次出门，就惹上这等祸事，以后如何是好？需赶快禀明大王才是。”
一个叫莺儿的宫娥随着云儿走，警觉环视，看看附近没人，才压低声音道：
“这宫中之水深不可测，不知奴婢可敢直言？”
云儿一声抽噎，抹着泪道：“莺儿姐姐但讲无妨。”
莺儿压低声音道：“深宫内苑，宠冠后宫者从来都是众矢之的。今儿这场祸事，决非偶然。位尊者若要生事，位卑者焉能逃脱？这后宫主子最忌讳责罚下人时被人阻拦，一则丢面子，二则怕下人感恩别宫主子，此后串通，对她不利。咱们娘娘今天阻止德妃责罚贴身侍婢，她当然多心，动了真怒。”
空气里弥漫着芙蓉花香，扑人鼻息。燕雀当头闹着，云儿直觉要窒息。
莺儿再看环视四周，声音更低：
“德妃和申后不是一伙的。在褒娘娘进宫之前，德妃娘娘曾经宠冠后宫，苦心孤诣地要位极俪宸。她侍宠而骄，对申后只是做足面子，并不真心臣服。她手下几位嫔妃各俱丽色，结党对付申后已久。申后擅妒，虽然今天讥讽了咱家娘娘，并无惩罚，表明她并不想顺德妃的意。”
云儿转起眼珠，微黑的脸上掠过一道灿烂光影：
“申后若重罚了咱家娘娘，大王必然怪罪，得便宜的就可能是德妃……”
莺儿点头道：“妹妹甚是聪明！她若不忌惮德妃，可能就会把咱们一起杖毙，没得冤申。”
另一宫娥道：“是啊是啊！申后若不厉害，早被德妃弄到冷宫里去了。申后今天若是针对咱们，只怕不仅对褒娘娘不利，还要说下人撺掇主子，咱们就都得死。”
褒姒在辇上略略扬声：“祸从口出，大家都别说了！”
回到宫里，褒姒直觉倦怠、冷寒，怔忡着躺在床上，看风从镂花窗吹进来，拂动大红鸳鸯锦帐的薄纱。她伸手合上锦帐，看着艳艳的日光从重重垂纱后薄薄透进，帐上的镂空金线串珠刺绣图案熠熠生辉，鎏金九龙帐钩亦在风中轻微作响，龙口钳着金珠，光芒莹莹，摇曳不定。褒姒只觉心底有无尽的愁绪缠绕，不肯消退，刚刚要闭上眼睡去，莺儿进来禀道：
“娘娘，寿仙宫宫娥送来八珍汤，另有治疗外伤的肤乐膏。”
褒姒一个激灵坐起来，双眉轻颦，目光困惑，细柔的声音仿佛被微风扯长的游丝，截断身际细密的伤感：“让她进来。”
莺儿退出，稍倾领着墨竹进来。
墨竹进来也不拜见，将一红木填漆盘子放于几上，挑着嘴角，目光轻渺望着帐顶的一米阳光，眼底一抹桀骜显示着她的高不可攀：
“我家娘娘见褒美人面色不好，这八珍汤乃有补气养血之效。那肤乐膏乃宫廷秘制，用于外伤，消炎化淤……”
莺儿在一旁插话道：“是是是，对于皮肤上的瘀伤，肤乐膏一抹就好，真是感谢王后娘娘的恩德……”
墨竹翻着眼皮，不屑地打断莺儿：“这儿没你插嘴的份儿，出去！”
褒姒略略思忖，瞄了莺儿一眼，抚着皓腕上金丝翠玉镯道：“莺儿退下。”
莺儿唯唯退去，褒姒含了微笑望着墨竹：“姑娘辛苦了。请转告王后娘娘，奴家感谢娘娘，改日定当登门参拜。”
墨竹依旧望着帐顶，撇着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