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瑶感觉那道冷光仿佛有点眼熟,她一时半刻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直觉不好,浑身的毛都炸了,条件反射就循着那道光的方向拔腿飞奔,满心淹没的惊惧让她将自己断了的肋骨抛到脑后,此时只恨不得自己多长出两条腿来。
但到底是迟了。
葛瑶到城墙的时候只赶上了最后一刻,她看见包括她师傅的所有祭司都双手结印,安然盘腿而坐——那几乎是白塔一半以上的高阶祭司,他们穿着绣着最繁复华丽花纹的礼服,彼此联结织成一张光晕流转的大网,竟是惊心动魄的美丽,苑州城最好的绣娘也无法描摹那样的炫目又华艳的色彩。那是用生命燃烧出的信仰图腾。
火云腾风阵叠加八方寂灭阵,这样的大规模施法,只能以法阵上所有人的性命做引。这是最绝望的情况下最孤注一掷的壮烈。
葛瑶瞳孔猛地紧缩,她不顾一切的想撞破阵法,但那巨大的力量早已成型,压根不是一个重伤在身的她所能撼动的。她绝望地一次次扑上去,又被反复重重弹开,在地上砸出无数道深深的印记,坚硬地石板都被砸的寸寸碎裂。
她自虐地撞击着,明知道无能为力,但痛苦早已疯狂地攫取了她的理制,她拔出刀,状若厉鬼,在一下下的撞击中头破血流……泪流满面。
直到咒印完成,漫天飞舞的火光在刹那间熊熊燃起,大风平地出现挟着火势朝北烧遍草原。阵中心祭司们脆弱的身体接连在火光中爆裂,明明是死亡却仿若最绚丽的烟花绽放。当所有人的身影都在烈火中消逝飞灰,天地间轰地一声巨响,金红色的火焰图腾连接上所有空白,成了夜色中绵延千里的壮烈背景。
那是白塔对大梁忠贞不二的守护,是留芳千年的传奇,是后世被无数文人反复传唱的壮烈,是生生用血肉筑起最后的城墙。
但没人会知道,那个时候,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孩全身筋骨寸寸碎裂,痛苦的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在漫天璀璨的火光里发出她自己都听不到的沙哑嘶吼。天地不公,万物不仁,又何至于此!
那是最深沉的愤怒,最绝望的呐喊,最凄凉的哭泣。
葛瑶喘着粗气猛地惊醒。
静夫人正站在她的房间里点安息香,听到动静就走了过来,忧虑地摸了摸葛瑶的头,触到了一头冷汗。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静夫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自己也躺上床,轻轻拥住葛瑶那远算不得宽厚的肩膀:
“睡吧,阿瑶,静姨陪着你。”
第二天葛瑶起了个大早,大约是因着她向来对静夫人身上的气味喜欢的紧,后半夜竟是一夜无梦,安安稳稳到了天亮。此时活蹦乱跳地起了床,先避开了这些时间累下来的公务,高高兴兴地把和宁的房门敲的山响:
“起来!咱们去教和发财三字经吧!”
和宁黑着脸将门向外狠狠一推,哐当一声恰恰好撞在了葛某人的鼻梁上,从上到下打量几眼,他毫不留情地评论:
“就你这文化水平,最好还是少祸害人家一点。”
葛瑶素来以一张厚的没有限度的为荣,闻言跟上去笑眯眯道:
“哎呀,不要这样无趣嘛。狼崽子逗弄着多好玩啊。咱们就当找个乐子嘛!”
和宁:“……”你当你养小猫小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