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土瓦罐?”橙澈奇道:“大王,安国国力也还算富庶,您所居的也算是王宫一座,宫里何时有了这般破烂的玩意儿?”
白释言笑道:“寻常的陶土瓦罐,自然是破烂了些,入不得人们的眼去。只是若这寻常瓦罐,经了一特别之人的手,自然也就不再寻常了起来。”话罢,仍是埋首在那一堆子的物件里不断寻觅着。这倒引得橙澈更加好奇,便也帮着他一并寻了起来。
“找到了。”白释言从漫天飞舞的扬尘中抬起头来,手里捧着的竟只是半只形状笨拙可笑的陶土瓦罐。橙澈一看这瓦罐的样子,便笑得打跌:“这是出自哪位大师的手笔?品位好生奇怪,当真叫我等俗人看不懂了。”白释言不理会橙澈的一番嘲讽,倒是顶得意的笑道:“还真是出自一位大师之手,天真质朴,不受着这世上的条条框框所拘,一切皆出自本心,才有这璞玉一般拙朴的大家风范。”说罢,便寻来了最上乘贵价的绸缎,准备小心翼翼将那瓦罐包裹起来,仿若那是世上无价之珍宝,断断不能碰坏了一星半点去,不然可就会叫人心碎了。
而制出这无价之宝的、白释言口中的那位拙朴大师,说来好笑,竟是七岁的顾迩雅。
一向勤勉的安王,对两个儿子的教养也是顶不放松的。除了那世家公子所学的诗书礼经、骑射谋略免不了,寻常百姓所接触的播种、制陶、染布等过日子的手艺,安王要求着两位白氏公子也都是要做一番了解的。而小小顾迩雅呢,又是对一切新奇事物最为好奇的那一个,除了跟着顾将军上得沙场见世面的那些日子,平日里都和两位白氏公子厮混在一起,他们入得的学堂她也去听,他们学习的技能她也去玩耍一番。好在那安王和顾将军都是顶开明的,也都喜爱顾迩雅这好奇猫儿般的性子,一切都纵了她去。
所以这一日,当两位白氏公子穿起了粗布衫子,来到了一寻常的陶土烧制坊间,要跟着师傅学着制陶土瓦罐,小小顾迩雅也特意梳了个利落的发髻,也作了一副潇洒小公子的打扮,一并跟着来了,惹得那制陶师傅一见顾迩雅便道:“呵,从没见过这般清秀的小公子,倒真长得像个女娃娃似的。”白释言一阵大笑:“师傅,您制陶的手艺好,眼神可不怎么好,您再仔细瞧瞧,她可不当真就是一女娃娃?”师傅这才恍然大悟,众人又是一番好笑。
白释言的聪明体现在,无论他接触的是何新鲜事物,骑术射艺也好,播种织布也罢,不拘于是甚么类型,只要他略略一了解,便能很快上得手去,很快就像模像样了。只是他没有长性,很快便如失却了兴趣一般,然后总会被更为踏实勤勉、天资也不差的白释乐很快的追赶上了。久而久之,大家口中夸奖的也都是白释乐了。
所以这一日,当三个小儿都是第一次接触了那制陶手艺,率先上手的当然又是白释言。制陶过程中,那捏制形状的过程看似简单,其实是对手速、平衡、力道的综合考量,远没有看着那般容易,所以师傅便让三个小儿都先挑了最为简单的盛水瓦罐来制,算作是试手。白释言的一个瓦罐,很快在他的手里初步成形了。白释乐经历了几番小小的挫折,但师傅的指点他都顶注意用心去听,很快也摸到了些门道,不落后白释言许多的,他的瓦罐形状也渐渐呈现出来了。唯有小小顾迩得懂得,骑马射箭也不曾落后了白氏兄弟一星半点去,唯有这些女红、雕刻一类顶考验手艺的活计,她却总成了最笨拙的那一个,所以才曾经有了埋首大半日、把脸都憋闷得通红,好容易绣出个白云映日,却被艺苑当作是沾了雪的土块这样的笑话。
这一日,相较于白氏兄弟的圆圆瓦罐,顾迩雅手里的瓦罐却总是凹凸不平,歪歪扭扭,呈现出一副好笑的模样。试了数十次仍是这般,倒叫那制陶师傅都放弃了她,笑道:“若按这位小姐的手艺,一家人可是连盛水的瓦罐都没有可用的,水都吃不上咯!你说以后,谁敢娶了你去?”直说得顾迩雅的一张小嘴嘟起了大半日,可当真自己的手艺就是如此,也无话可反驳了人家去。
更何况,顾迩雅所制出的陶土瓦罐,可不单只是形状扭曲好笑。白氏兄弟所制的瓦罐进了窑内烧制出来,都好好的完整成型,唯有顾迩雅的拿出来时就有了一道明显的裂痕,不一会子,便崩的一声碎成了两半,师傅笑道:“这又是你水与泥的份子没有配对了。”想着顾迩雅本也只是来体验一番,并不当真需要掌握了这一项技能,也就笑着由了她去。
可师傅没有想到,顾迩雅年纪虽小,又出身世家,可与那一般闺阁小姐的性子是迥然不同的。不同于寻常小姐们的柔柔弱弱,顾迩雅却是顶不服输的那一个,即便是已和白氏兄弟一同离开了那陶土坊,顾迩雅想想心里仍是不愿放弃,竟独自一人又折返了回来。她那裂成了两半的陶土瓦罐,已被随意的丢弃在了坊后,和那一些子废弃的陶土制品堆在一处。顾迩雅小心的过去,在那一堆里面翻找着,好容易才找到了半个,这便小心的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捡回那破烂玩意儿,要做甚么?”
白释言的声音突然的响起,倒叫小迩雅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这才望见白释言不知何时起,笑嘻嘻的坐在那废弃陶制品堆的旁边。
“哼,我捡了回去,日日摆在我房里床头,时刻提醒自己,不做出一像模像样的陶土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