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教育局出来后,王安东的心情有些沉重。
从这些天调研的情况来看,南都县的干部队伍还存在很大问题,比如年龄结构老化、知识程度偏低、经验主义、山头意识和封闭现象严重,这些现象的出现固然与我国特定的历史发展进程有关,但却极不利于事业发展。
特别是一些50梯队的干部,这些人大部分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走上了副科级岗位,但却在副科、正科岗位上停留数十年之久,甚至一生都在副科或科级岗位上停留,能够从科级岗位上起步腾飞的,毕竟只是极为少数的幸运儿。
大多数人自知升迁无望,便不再谋求上升渠道,而是想方设法把权力做大做实,有些人甚至将千里作官只为财的封建思想发挥得淋漓尽致,成天得过且过,人浮于事,有利的事争着抢着干,苦事累事踢皮球。
而且这部分人熟悉官场潜规则,办事圆滑不着痕迹,凡事抹得四面光,但却从根本上于事无补。到了他们这个年龄,身上的锐气棱角基本磨平,不管曾经多么意气风发,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变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虽然表面上看去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但实则不是利于事业的发展进步。熟读华夏历史的人知道,自古以来,很多大事都是那些热血青年干成的,一些久经世面、左右逢源的老滑头思前谋后反而干不成事情。
这些就是基层干部长期遭遇天花板效应之后遇到的温水煮青蛙。
不让老实人吃亏的口号喊了很多年,结果吃亏的却始终都是老实人,而那些头脑灵活、巧言令色、善于钻营的却又屡屡得到提拔,无形之中便产生了一种不良导向,败坏了官场风气。
由于基层干部长期得不到交流调动,动辄在一个地方工作十数年之久,由于时间长久,加之自知升迁无望,便在地方编制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让地方关系变得异常复杂。甚至在一个乡镇曾经就出现过一名政府办公室主任和乡妇女主任联手主导了整个政府乡镇长选举的怪象,职位不高,却在当地乡镇党委政府中成了“太上皇”一样的无冕之王。
加之官员实行得是任命制,大多数干部只唯上不唯下,只唯虚不唯实,只图外表光鲜,内里却是败絮其中。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基层组织是先锋战斗堡垒,关系党和国家的人心向项,是党和国家政策的最终执行者,水平的高低直接关系到政策执行的力度和水平,但由于这些官员只是习惯于对上负责,最终造成政策执行脱节变味。
作为组织部,如何将德才兼备的优秀人才选拔到领导岗位上来,这是本职工作。那么,摆在眼前的重大课题就是如何建立完善的考核体系和人才选拔体系就显得尤为重要。
虽说在华夏现行官僚体系之中,要真正体现自己的意图,非大权势者不可,但自己身为组织部长,对基层干部作出一些改变总还是可以的,说不定,这微微的震动的蝴蝶翅膀不经意间就会刮起一阵惊天飓风……一时之间,王安东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正在这时,省财政厅副厅长周拥军打来电话,电话里头,周副厅长无可奈何的叹着气,对着王安东道:“你要的企业改制资金,我已经基本落实了,找个人抽点时间,将资金办回去……现在省财政也很紧张,这笔资金,我是从其他部门挤的,来晚了,我可不敢保证会继续给你留着……你小子有能耐,鬼点子多,我倒也想看看南都县的企业改制在手里会改成什么样子,先说好,这笔钱是我看到南都县是国家企业改制试点县的基础上,既然是全国试点,省上也不可能太小气了,就是这个原因,厅党组才讨论通过的,你可不能挪作他用,而且,这笔钱,我也跟你们市财政打了招呼,让他们监督着使用……”
刚刚就任副厅长,就被王安东打了秋风,周拥军委实有些无可奈何,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有气无力。不过,周拥军也的确也有些期待南都县的企业改制。作为纪委出来的干部,大致知道各地企业改制的一些情况,这些年来,针对各地在企业改制中的举报信可没有少接,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关于企业岗工的下岗安置问题。从某种意义讲,企业下岗职工已经成为地方不稳定因素的重要源头。同时,随着企业改制的纵深推进,下岗职工将会越来越多,如何妥善解决好企业职工,是摆在各级政府面前一个重大问题,解决不好,将会成为一个重大的社会问题,引发一系列不良反应。
而这个王安东,到南都县任排名最末、企业改制专职副县长,甫一任职,就搞起了南都官场大地震,为企业改制彻底扫除了障碍,其决心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对于王安东在南都县推进企业改制,作为一个社会责任感十分的国家工作人员,周拥军还是十分期待的。尽管是半推半就,但拔付起资金来却是没有半点含糊,故而也才千叮咛万嘱咐,显然也是对王安东寄予厚望,充满着期待。
王安东哪里知道,为了这三千万资金,周大厅长肚子里会有这么多弯弯绕,当下只是觉得周拥军这人快人快语,办事有魄力,够朋友,这么大一笔资金,这么令人焦头烂额的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甚至当下心中隐隐有些懊恼起来,早知道省财政厅这么有钱,自己当初就该咬住五千万不放口,十分意外道:“这么快就落实了?”然后又厚着脸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