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钊虽说面色颓败瘦黄,可还是穿得衣冠整洁。一袭灰衣道袍,头绾清髻,至少就信道虔诚这方面,挑不出一丝毛病。大抵是资质不足,如今才依旧在道门居士的门口打转,却又无法真的放下心思上山出家。
兹事体大,王钊也分得清利害。白柳乡数十年不曾出过这类事,如今却让他给遇着一遭。那惨剧依旧在眼前残留着,虽难想象,却由不得他不慎重。
这时白子行看着那名叫王钊的中年人,看着他伸手入怀,神色郑重地取出一张黄符,再仔细一看,才知是一张仙官符。
此符遍布密纹,宽两寸、长七寸,“敕令”作符头,往下的主事仙官密纹则示属“太上正一童子将军箓平都治左炁祭酒”,符腹则写着“神真立降,速缚邪魔”八字,末了书“阴”字任符胆,请了祖师坐镇,最后才是土纹叉符脚,圆了一符玄妙。
这符,俨然就是道门平都山阴王宗一脉所出的缚捉符。只是不知,这柳淼淼的舅舅是如何求得此符的!
四周的人一见王钊取出这张黄符来,居然莫名就心安了下来。连刚刚才到此处,正四处查看着祸事现场的里正刘信,也连忙赶了过来,先是与鱼档头见了礼,称一声堂兄,这才认真看着王钊作法。
王钊于十里白柳乡也有些名气,至少求符用符的本事没有一点水分。
就见其面色肃穆,捻着黄符往头顶一挥儿,恰好过头三寸,寓意“举头三尺有神明”,随即就听他手掐咒诀,口中念念有词:“神真立降,速缚邪魔。急急如律令。”
黄符随着王钊所念,一字落一寸,待得十三字念完,已然下落十三寸,眼见黄符就要于此处无风自燃,化作一蓬青烟,显出道门灵应来。却怎料那黄符只是青光一闪,继续往下落去。
王钊见此心生不妙,暗自叫苦,连眼色也有些慌乱,却又不敢在此处露出不妥来!没见一群人正殷切望着他,就指望他能降服妖魔,救出被吞的孩子!
他干脆闭上双眼,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继续念念有词,这下却没人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了。他摸不准是出了什么纰漏,是礼数不到,开罪了符中真灵?还是发动此符所需功行之高,他俨然还达不到?
此时场中唯有两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子行隐晦地朝着人群中的一个角落望去,就见那是名穿着麻衣长袍的俊俏年轻公子,正郑重低垂双眼,口中无声念着:“冥帝神恶,立坛追捉。缚邪如电,捉怪应诺。敢有违令,透腹神戈。神真立降,速缚邪魔。急急如律令。”
他心有猜测,是不是昨夜那买走金光鳞的道门居士?
原来在王钊捻符过头三寸,准备念咒之时,这年轻公子已然念出完整的道门缚捉咒,悄借其手作了一法,显然胜出王钊不知几筹!若是以王钊的功行,只怕就是让这缚捉符显了灵应,也顶多抓抓还没化形的精怪!像能一口吞去数人,至少百年修行的妖怪,那是想都别想,说不定反而恼了那妖怪,转身就来报复!
此时众人大气不敢喘上一口,就连之前惨叫着求神拜佛的那几人,也兀自没了声息,只是直勾勾又眼露希冀地望着空中继续下降七寸之后便突然青光大放的黄符。
众人就见,那黄符“嘭”的一声化作一团青色火焰,随后就见一道青色虚影从其中一步迈出,落地不见。
众人一声惊呼,又是意外,又是敬畏,又是欣喜,只觉得心头大安。听着这动静,王钊小心翼翼地张开双眼,眯着一瞧,顿时心下一喜,知道这符显了灵应了!顿时又急忙闭上双眼,右手并指一点,念道:“去!”
唯有白子行与那年轻公子看得清切,那黄符所化的一名青甲将军,手执一段玄铁大链。祂先是驻足感应,青色眸子之中一丝神光闪过,随即一步迈过小溪,身周青烟缭绕,朝着对面二里外的桉树林而去。
之后白子行又见那之前作法的年轻公子,悄然离开人群,手掐法诀,顿时无声无息消失不见,知道其已经敛去了身影行踪,追着那名黄符所化的青甲将军而去。
“好……”
“有救了……”
“呜呜……”
溪边众人见那黄符颇为灵应,一时间心神放松,一些人喜声叫了出来,更有一些人呜呜哭泣了出来。这妖怪无影无形却一直压在众人心头的压力,一时间也松去不少!之前那哭喊着求神拜佛的那五男一女,更是连连跪着到了王钊面前,或死死抓住他的大腿,或连连磕着响头,仿佛看见了希冀一般,又抬头殷切望着他,哭声道:“道长!道长!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一定要救救……”
“道长!我给您磕头了,救救……救救……”
王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又不忍心拒绝,只好心头苦笑着点头应下!不料那六名男女似乎是大悲过后心神枯竭,居然齐齐昏了过去。人群中又顿时一阵喊闹,将这几人给抬回了鱼市!
王钊看着一旁望来的刘档头和刘里正询问关心的眼色,连忙正了正神色,点头悄声回道:“符中神将,已然抓拿妖物去了!只需稍候一阵子,等神将降了那妖物,我心有感应,自然能赶至伏妖之地!说不得,还能……还能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