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上下一时间沈姜王独大。君侯府谋逆一事牵连甚广,让他尽失左膀右臂,梁门又尽是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很快便转投沈姜王旗下。新皇权力架空,成了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这在大晋历史上也不是头一次了。
长生沉思良久,缓缓道:“既然是他,这红牌我更要摘。”
大公子无语。
“我的祖宗,祖奶奶……你真当以为沈姜王是吃素的?你知不知道你前脚走他后脚就封了点绛唇,凤娘在王城苦心经营多年,靠山可是梁门护国公。这厮现在红了眼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再去岂不找死?”
长生像是什么也没听见,由着他唠叨,只问自己想问的。
“具体任务是什么?难不成要弑君?”
大公子脸色铁青。长生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脾气,他也知道自己干劝没点儿屁用。不禁忿忿然:“不知道。你舔我的鞋我也是不知道。”
“这么跟你说吧。”长生起身,双手背后踱了几步,“我怀疑当年是宁王泄露消息,才让晋帝痛下杀手。”
长生这些年从刀尖上滚过来,最明白一个道理。
世上所有黑白都不止眼前看见的而已。
手足相残,挚爱相杀,人间炼狱不过如此。长生知道这些年大公子也没闲着,一直暗中查探当年隐情。她虽然怀疑,却迟迟没对他提起。
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愿如此揣测。宁王扶苏是君侯生前最信任之人,君侯追随他,不遗余力辅佐他,若他真的应了长生的猜疑——
光是想想,长生就觉心口疼得厉害。
“你此话当真。”大公子道。
长生没看他,只微微点头。
大公子顿时皱眉,右手忽然紧握毛笔,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他咬了咬牙,强压内心的汹涌情绪。
“好,我不拦你。但你总得有个万全之策,别为了麒麟珠一味送死。”
“我早已想过。”
长生回眸,莞尔一笑。“换张脸就是了。”
大公子知道她的意思,提醒道:“易容这东西,面皮上为保不腐平时都涂有一层药膏。所谓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还是防腐用的……”
“无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长生身体虽大不如前,但到底是迦巫后人,毒.物一向都不惧的。
“你直接去找鬼手蔺吧。他自会帮你。”大公子叹了口气。
从房内出来,柏寒一脸关切地迎上长生。长生故作沉吟不提房中事,只让柏寒同她一起去河畔。
“今年我们要摘红牌子了。”她随口道。
柏寒听得云里雾里,有些不解:“好好的怎么提到红牌子了?再说这排名又没什么用,争它作甚。”
长生不语。此事柏寒晚一日知道,便少一日担忧,说了不如不说。反正她日后总会明白的。
待两人照原路返回花楼,远远就看见墨衣黑面的歧不言坐在一楼堂内不起眼的一张酒桌上。他向来是个自带屏障的移动冰山,又闷又冷,明明满屋子人或饮酒作乐或高声喧哗,偏就到了他跟前一切都静默了。
可以说以他为中心方圆三四米内就跟腊月寒冬结了冰似的,众人潜意识离得越远越好不愿往他近处坐。
长生对此也见怪不怪了。随手从穿梭在人群中的托盘姑娘手中拎走一串葡萄,边吃边朝歧不言走去。
柏寒汗颜。自家主子身份地位固然无可指摘,只是她每次进了花楼就越发肆无忌惮举止嚣张,引得妲己有如今这般的敌视,到底对她们没好处。
正想着,就听远处忽然有人高声叫起来,音色颤抖明显是亢奋过了头。
“长生大人!”
整个一楼都炸开了锅。四面八方接连不断传来形色各异的议论声,听上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怎么,长生大人竟然回来了?”
“苍天有眼!我终于等到大人了!”
“在哪在哪?”
“真的是大人!我看见她了,就在那边!”
长生差点被嘴里嚼不烂的葡萄籽噎到,看看柏寒又看看远处的歧不言,三个人十分默契地面面相觑了。
歧不言是一脸不明就里,没想到长生在这种地方也能混得风生水起名声大噪。而柏寒的表情则跟长生明显如出一辙。
长生感慨,真是天杀的。
一把扔了手里没吃完的葡萄,头也不回拖起歧不言就往花楼外跑。几个眼尖腿又快的纷纷咬着尾巴追出来,边追边迎风晃动五颜六色的丝绸帕子。
“大人,留个墨宝吧,求你了!”
“大人收我为徒吧!”
……
花楼向来鱼龙混杂,偶尔混进些川外之人也是常事。公子默当年是死皮赖脸跟着大公子进来的,仲无期指不定是被谁的眼线盯上,连哄带骗拐进来的。长生自以为这副难民打扮丢进人堆没几个能认出来,这才放心到酒堂子里走一遭。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榜单第一的名号威力。
三人直奔码头,上了摆渡人的船就连连催促。这摆渡人是个白须老翁,脾气古怪得很,裹着大黑斗篷带着蓑笠,什么长相也看不清。一听长生催他,面色就不大好看了,老手一伸:“想快可以。三两银子。”
长生瞪了瞪眼,又看看身后渐次逼近的人潮,狠心摸了银锭子出来放在他手上。
“不用找了,你快划走。”
转身,顿觉一口老血梗在喉头,站也站不稳往前倒去。
歧不言顺手接住她,只听她扶额咬牙切齿挤出一句:“我的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