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当你不在乎是否有人采纳你意见的时候,那些受害者呢?”
梁仟的声线压低了,他将车速放缓,声线压抑到清晰可见。
戏柠舟毫无波动,他开口想要说什么,但又合上了嘴。
“戏柠舟,当只有你的推论才可能救下下一个受害者的时候,难道你也是这样无所谓地放任下去吗?”梁仟停下车,神色严肃地看着少年的侧脸,“所以当警局一头雾水去寻找所谓的线索,竹篮打水一场空时,面对被凶手杀掉的尸体时,你不会愧疚吗?”
戏柠舟回视梁仟。
——我为什么要愧疚?
最终他没有直接地将这句话说出去,少年只是极度疲惫地撑了撑身体,淡漠回答道:“这个世界上……因为错误和包庇所逝去的生命太多了,我不是救世主,我无法让他们都留下来。”
“那么就算是尽自己的可能去救助一个可能活下来的生命呢?”梁仟的手指握住方向盘,没有打算放过这个问题。
——尽可能?
戏柠舟笑了。
如果说,他有那个本事让所有受害者留下来,又与他何干?
如果谁都抱有一种救助一个和自己生命毫无关系的人的态度,那么有多少曾经的悲剧不会发生?
“梁仟,那些无助的受害者等着我们去救助,那么……”戏柠舟第一次在男人面前毫不掩饰地露出讽刺,“那么当我们无助的时候,我们又等着谁去救助呢?”
——在那些美丽的绝望里啊,有谁曾经伸出过手呢?
这个问题有些绕,梁仟只是快速将它记下来,没有及时地回答少年。但他看得清楚,少年眼睛里浓烈的讽刺——那种带有自嘲凄望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男人的坚定。
“但是那两个失踪的生命都是小孩,他们还有一场大梦般的人生没有去走……”
“所以你就觉得我应该尽力去救他们么?”戏柠舟深蓝色的眸子内结冰万里,“梁仟,我做不到。”
——你是做不到?
——还是不想去做?
戏柠舟看着他严肃的神情:“你们是刑警,你们有责任和义务去救助每一个公民,你们会帮助那些无辜却被害的人,于是将所谓的坏人绳之以法。但是梁仟,你真的做到了吗?”
梁仟沉默。
少年脸上讽刺的笑容称得一张精致的面容染上妖异:“自己做不到又何必强求别人?”
梁仟知道,自己拥有一颗什么样的心。他的正义是骨子里的,义勇是本能上的,付出是理智中的,却没有一样是出于内心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少年将笑容收敛了下来,“梁仟,你们可怜那些被凶手迫害着的可怜受害者,那么谁又去可怜那些被逼上绝路的凶手?”
“人之初,性本善。”少年打开车窗,不顾小雨冷然而去。
——真讽刺啊,梁仟。
——当那些真正无辜的受害者们无助呻吟的一个个噩梦般的夜晚里,像你这样冠冕堂皇的“正义者”又在哪里呢?
——当那些残忍的凶手在被一个个逼上绝路的无光黑巷里,像你这样伸张着正义的人又在哪里呢?
男人沉默地看着少年离去单薄的身影,微雨打湿他的衣襟。他不知道少年住在哪里,也不知道少年往什么地方走着。
他只是这样看着他离去,心中那些被少年清脆质疑的问题笼罩在男人的头上,让男人的思维陷入深思。
他不知道为什么少年在这样花季年龄的思维和大部分的人有较大的分歧,也不知道为什么少年在对这些问题时流露出的极度讽刺,更不知道少年为什么可以从那样一件小屋里看出很多东西。
但他隐隐察觉——终有一天,这些问题他都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