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姑娘……有起床气啊!
脊背忽然一阵发凉,仿佛有道视线阴恻恻地胶着在她身上,沉沉地压下来,钳制住她的双脚,使得她两腿僵直,动弹不得。
婧欢心下大乱,额间都要逼出冷汗来,忽听得姑娘平静无比地对她说:“你以侧坐的姿势坐了许久,应该是……腿麻了。”
!没拴住主子又蠢到腿麻了爬不起来,空荡荡的车厢涌进来尚显微凉的春风,婧欢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的脸活到了尽头。
她撑起身子,缓缓地坐起来,低着头蹭到姜盈枝旁边,小声道:“姑娘……”
姑娘轻飘飘地甩了一眼过来,依旧面色冷淡,可是眼里的是鄙夷吧是吧!
婧欢卒。
那厢两位千金已经抢救完毕,正酝酿着情绪要哭诉霸凌,她两对视一眼,同仇敌忾地转向面上波澜不惊的少女。
粉衫女子双眼犹带红肿,泪光盈盈地欲落不落,话语凄楚而倔强:“姜四姑娘,我俩与你素无仇怨,今日在此原是再寻常不过的互为问候,不知哪里冒犯了你,让你如此肆意折辱!”
在场的都是世家贵女,也向来养尊处优受不得气,于是低声应和。
“欺人太甚”
“实在蛮横”
“不知礼数”
“恃势凌人”
……
“母夜叉”
“嗯?”姜盈枝似乎是感到稀奇,不为所动的表情略有了起伏,抬起眼,扬着声调问,嘴角还轻微地掀了掀,惊得说话的人差点咬到舌头。
姜盈枝接着慢悠悠地说:“这位姑娘破坏了队形,三字未免突兀,不如替你补全,‘家母夜叉’如何?”
家中有悍母、敢怒不敢言的姑娘瘪瘪嘴,缩了缩脖颈,委屈的眼泪刷刷两行。
白裳女子两罪并举,勇敢而无畏地控诉:“这便是姜家的教养吗?己身过错毫无歉意,还不知悔改……”
言语间,姜盈枝有了动作,颇为轻盈地跳下马车,走了近来。虽有一时怯意涌上,白裳女子仍是挺直了背脊,抬高了声量:“出手动口几次伤人,行径不可谓不恶劣……”
然后姜盈枝顿也不顿地越过了她,白裳女子那副“暴风雨中遗世独立的花朵”姿态随之一梗,神色微僵。周围的人见此纷纷让道,由着姜盈枝径直走到了书肆门口。
“新一卷。”姜盈枝开门见山,直接冲着呆愣已久的管事老儒一摊手。
老儒怔怔地应了,心里仍是稀里糊涂,手已经快了一步取出一本书册来。
她接过便走:“多谢。”
早就连滚带爬跟上姑娘脚步的婧欢在她抬脚欲走的时候,就自觉拿出了钱袋,数了银钱付给尚处于呆滞中的老儒。
由于天然呆而顽强胜任的车夫果然没有关注这场欺凌千金的恶性事件,脱下自己赶车时常会披的薄毯,在主仆二人上车后麻溜地系在了车门上。
开玩笑,让姑娘吹风露面地回府,这还像话吗!
于是这辆精致华美的马车顶着一张灰扑扑的,绣着不大不小“二狗”两字的车帘,欢快地飞驰而去。
诸位姑娘沉浸于“眼睛烂掉了让我瞎了吧”的自我唾弃中无法自拔。
许久,一位姑娘戳了戳身边人:“她刚才是……”
被戳的人眨巴着眼睛:“拿走了……”
第三人偏过头望向书肆:“什么东西吗……”
!!!
推了某公子的约、告了先生的假、延后了踏青之行……在这里欢欢喜喜满心期待地等了许久,就为了来抢这仅此一本的贵族精装连载话本啊!!!
竟然毫无抵抗地任凭她拿走了……
究竟是恶势力太强悍还是自己太愚蠢……好嫌弃自己嘤嘤嘤……
姜盈枝,想起来都觉得有股杀气扑面而来的人,不愧是京州贵女界画风天崩地裂的存在,可怕得让人泪流满面。
被诸位姑娘记恨上的人此时正心中舒畅,尝了两块酥糖后打量起新车帘。马车里有点暗,姜盈枝微眯着眼睛盯着毛毯上的双面绣:“二狗?”
“哎!姑娘怎么知道奴才的小名?”早就改名贵财的车夫惊喜而疑惑地应了。
姜盈枝难得地顿了顿话头,才开口道:“名字不错。”
然后婧欢被迫听贵财念叨了一路,从二狗臭蛋讲到村花春妹,从三岁尿炕讲到五岁掏鸟蛋。贵财洋溢着莫名狂喜的声音,和偶尔呛了一嘴风尘的咳声,让她不忍打断。而且……她家姑娘又睡着了,她的选择性耳聋也随着睡意一并发作了。
贵财又讲完一段,歇了歇发干的口舌,才发觉车厢里一直没有人声,憨笑着问:“姑娘是不是不爱听这些?”
婧欢将头偏开了些,边压低声音:“姑娘她……”刚细细弱弱地吐了几个字,二狗臭蛋都没吵醒的姑娘眉头一皱,似是不悦地动了动,隐约有转醒的兆头。
她就知道……嘤嘤嘤!
.
回到姜府,姜盈枝先去母亲处小坐。
杭氏三十有五,自打生下来便是富贵顺遂,娇养成了一个丰润白皙珍珠般的美人,性子也天真直率犹似少女。
此刻她正眉眼含忧,看幺女进房规矩地问了安,在身侧落座,暗自叹气那五官如瘫痪般纹丝不动,即便是上好的样貌也折去三分颜色,又满意她虽性子淡些却也懂事乖巧。
“枝宝今日出府玩了什么?”杭氏伸手摸了摸姜盈枝宽大兔毛袖中露出的指尖,感到微微的凉意,忙叫丫鬟取了汤婆子过来。
姜盈枝手心被焐得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