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菡叹了声,道:“本以为这两人都是好的,谁知道都不靠谱。枝宝呐,你定要像姐姐一样,选个性子老实好拿捏、皮厚又耐打的夫君。”
姜盈枝想到长姐的定亲对象,即光禄大夫最小的嫡子、蔺从定的小叔——蔺温,他多智近妖又八面玲珑……不禁再次被深思淹没。等等,姐姐不愧是八卦界首屈一指的人才,她不过打听一句,居然就扯到姻缘之事上了。池谢二人于她而言,一个是狡诈狐狸不可深交,一个是冷淡男神不存遐思,婚配什么的……简直异想天开。
姜盈枝心知她解释也无益,只能含混应下:“知道了。”
姜元菡怀着淡淡忧愁目送她离去。
姜盈枝回到映月小筑,一时思绪纷乱,只得从书架隐蔽角落找出一本册子来看,册子上边尽是她自己的笔迹。
纸上赫然写着:谢疏观察手札。
姜盈枝自进羽子以来,便凭借与谢疏同处一间学堂的有利形势,见缝插针地观察着他。每日散学后,她会将自己耳目捕捉到的、经由他人之口知晓的事情一点点地梳理,事无巨细地记载下来,逐渐拼凑成了这本手札。
她翻开手札。
“谢疏(荼白)
角色-军师型,智慧过人。注:谋害男神的罪魁祸首。
身世-旸王府世子。注:惹不起。
性情-外温内冷,极善伪装。注:攻克难度不亚升天。
同伙-媛梓,其他暂且不明,话本中为元门若干卫道士,尤以白莲教教主胭脂为甚。
……”
“谢疏十分在意自身整洁,在意到令人发指程度。”
姜盈枝早有隐隐感觉,谢疏他似乎异常好洁,之后这猜想得以证实。当然,谢疏在外人面前,将爱洁这一点做得很隐晦,除非如姜盈枝这般细致入微地观察,否则定不能察觉。
羽子学堂里一般没有重的味道,惟有书卷、熏香的清淡香气。有一日,因夜里下过大雨,窗户也没阖紧实,学堂里便充斥着一股潮湿气味,那种泥水中花叶腐朽的霉味。这气味其实不熏人,后来也随日头上升慢慢散去。
但那日谢疏却有几分坐立难安的意味,笑容不如往常自如潇洒,仿佛对这“恶劣”环境感到难耐。他还趁着课堂间隙换了件衣袍,尽管他前后两件衣袍几乎是一模一样,可布料的柔软度却不一致,让姜盈枝发现了蹊跷。
还有人走过时不慎将谢疏砚台碰倒,几滴飞墨溅到他手背上,他仍旧一派温和神色,还对那连连赔罪的少年回以微笑。只是谢疏洗过手回来时,他一向垂坠妥帖的衣袖变得微微发皱,沾上透明水渍。以谢疏的细致程度,怎么洗个手会把袖子也打湿了呢。恐怕是……他对这墨水污色有必须全部洗净的执念,甚至连水花迸溅到衣袖上都顾不得。
姜盈枝托腮想着,络腮胡有写到过,这样讲究、苛于外表的人根本不屑于用明面上肮脏污秽的手段,最会观凝全局借刀杀人。在话本里,荼白就是如此,他既不像鸦青爱憎浓烈,又不似元门众人义正言辞实则下作。他含着盼望鸦青向道的悲悯眼神,然后一尘不染地袖手旁观,放任鸦青凄惨死去。
若是荼白为人稍稍狠戾一分,也不会使得众多贵女倾心不已。偏偏他是元门一柄清冷的利剑,一柄灵气集蕴又忠心耿耿的利剑,无论见过多少血色,依旧能轻松洗去尘秽变得分外洁净的剑仙。
谢疏与荼白一样,是天生冷漠,但认真起来又能轻易让人心生温暖的人。恐怕在京州贵女眼中,他因私情替任池故辛一事,非但不显狭隘,反而是深情不渝,心思宽忍。
“谢疏在众人心中的形象近乎完美。注:他们眼睛怕是得了病?”
长辈们欣赏谢疏,姑娘们对他心存爱慕,年纪相仿的公子们也大多怀着崇拜之情,以结识谢疏为荣。池故辛和越弦这两位“异端”先不提,羽子众生都是以谢疏为首的,但凡是谢疏讲的话,饶是最叛逆性子的人都不会有异议。
待日后谢疏承了旸王之位,凭着这份收服人心的本事,在朝也定将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何况他父王本就是天子近臣,深受皇帝宠幸,谢疏之尊贵甚至不输皇子。
某日众生正休憩时,一少年脸上带着青紫,浑身不可触怒的气势,匆匆走进学堂。这位也是羽子一大奇人,鼎鼎有名的凶神,他出身书香门第却最爱挥拳头,可以说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即使他身手不如人家,那暴戾的眼神和不死不休的架势也不会输去半分。
他显然是出去半会又和人扭做一团了。不过当他见到谢疏,很快便收敛起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就像浓稠雾气瞬间消弭不见,露出谦卑的模样。他平心静气地微低头,与谢疏说了些话,后来似乎是得了开导,朝着谢疏颇为感激地行了一礼。
“他这模样,又是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吧?”姜盈枝听得有人议论。
“他一贯这样,惹得起的自己摆平,惹不起的旸世子摆平,真难为旸世子,还要管他这烂摊子。”那人摇着头感叹道。
“谁让他父亲是旸王幕僚,若是去求他那古板清明的父亲,只怕会被请家法打得床都下不来。而旸世子既能点拨他,又能护着他,好让他下次还可以无法无天地闹腾。”
他们言辞之中不掺杂一点对谢疏的恶感,仿佛谢疏与这样的人来往,并不是他同流合污,而是宽宏雅量、容度不凡。况且那少年虽性情如烈火轰雷,却是有真本事傍身,洞见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