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盈枝不知所谓,自己何时跑去看了小雪獒?她侧眼对上沈木婴道:“我刚待在那儿喂小鹿,还能分.身到东边去不成?”
她信誓旦旦的口吻使得沈木婴发了懵,他低声嘟囔着:“难道我听错了?”
“什么?”姜盈枝没听清,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
沈木婴的眉头松开复又皱起,仍旧觉得二人的认知相悖,他只能含糊道:“我还以为是你……罢了,是时候去画舫上了。”
此处庭院的三面皆倚着碧楼,惟有朝北的一面无围栏无院墙,入目即是烟波渺渺的江水。一艘描金画彩的画舫泊在岸边,一行人先后登上船头。
姜盈枝磨磨蹭蹭地落在后头,依依难舍地一步三回头,她被沈木婴随口提及的“小雪獒”勾起了兴味,还企盼着在院里多逗留片刻。
忽地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映入她眼帘之中,小孩儿的模样有几分熟悉,姜盈枝不由神色温和地喊住他:“小……公子也在这儿玩?”
这小孩儿正是皇长孙,他头戴一顶乌羊毛的小毡帽,身着藏青色的对襟短衫,装束与富户家的小公子一般无二。
也是,雁江阁虽为贵胄富人宴请消遣之地,但鱼龙混杂亦是可能,小孩儿也不必打扮得太招眼。何况皇长孙眼下没有勇锐的侍卫相护,竟只由一位年轻的婢女牵着。
皇长孙兴高采烈地转着脑袋左顾右盼,他听见询问眼神一动,认出来人后眼里便溢出了灿铄的光彩:“姜姐姐!”
他居然还记住了姜盈枝的姓氏,她本就觉得这小孩儿温顺可人,此刻心中越发柔软。她缓了缓向画舫而去的步子,示意哥哥们先去船上等她。
她朝皇长孙走近几步,微蹲下身子问他:“你是来看小兽的么?”
皇长孙咧开小嘴笑了,一颗小虎牙尤其显眼,他说道:“是啊!我适才看到了小兔子、大白鸟还有比小球球更小的小小球球!”
大白鸟?那是通身白羽的海东青吧。还有那个能把舌头绕晕的“球球球”是……小雪獒?皇长孙不正有一只名叫球球的大雪獒么。
姜盈枝想起太子对皇长孙分外在意与谨慎,不该任小孩儿这样随意地出宫才对。她目光扫过一旁安静的婢女,疑惑道:“只有你们二人么?”
皇长孙紧张兮兮地转了转眼珠,不自觉地压了压嗓子:“对,因为父王不知道……我偷偷求了母妃出来的。”
姜盈枝有些不放心,这婢女瘦弱单薄,还一副不声不响的木讷样子,怎么能叫她一个人领着金贵的皇孙呢。
她想了想,问道:“小公子想去坐画舫么,靠岸的那一艘便是。”
皇长孙拉了拉那婢女的手,仰着头一脸憧憬的神情,其想法不言而喻。
那婢女却把他的小手攥紧了,面无波澜地摇头。她不仅沉默不言,方才也不曾朝姜盈枝行礼,虽然她一身素衣敛着眉目,状貌上是谦恭的,可在那一板一眼之间竟透出不符常理的冷漠。
实在不像个婢女。
姜盈枝觉着有些尴尬,这婢女冷淡的面孔底下是时时警觉的心,不会是把自己当成诱骗小孩的歹人了吧。
她解释道:“我乃吏部尚书之女,画舫上还有旸世子等人,姑娘大可不必担忧。”
那婢女神色不明地打量着她,眼光徐徐滑到了她的腰间,在那蓄势待发的锋芒之上流连几回。
姜盈枝顺着她的眼神抚上了腰间的匕首,说道:“这只是个装饰之物。”
皇长孙眼巴巴地望着那婢女,却见她打量完了又垂下眼眸,再没有旁的举动。他语气中难掩低落:“姜姐姐去罢,琉非姐姐不爱说话,她这般模样便是不让我去的意思。”
姜盈枝不免惊异,他可是皇长孙啊,何需看一个下人的脸色。他想做什么直接吩咐下去便是,怎会连个婢女都使唤不得?
她无奈地点点头,对沮丧的小孩儿微微笑了笑,而后往画舫行去。
姜盈枝一走,皇长孙也顾不上维持乖巧的模样,他将小手从婢女琉非的手里挣脱开来,置气地别开了头。
琉非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他稍稍偏过眼睛就对上她深沉的眸子,眸中有认真,有专注,也有无声的祈求。
他软了软态度,嘴巴忍不住一扁:“为何我想玩什么都玩不得。”
琉非佝着身子轻轻抱住他,在他耳边抚慰道:“小殿下还小呢,会好的。”
她半阖着眼,余光掠过自己的腰间一侧,那里有一处极轻微的隆起。她眼里流光晦暗,嘴角刻出一道短暂的、深刻的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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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盈枝初上船头便有一阵江风迎面而来,规规矩矩束在耳侧的发丝被猛地一掀,蒙住了她大半张脸。姜元川笑着理了理妹妹的头发,问道:“那是皇长孙?”
姜盈枝轻声应了,挑起竹帘走进船厢里去。里面点点烛光摇曳,少年们或坐或立,有人品茶有人倚窗赏景,也有沈木婴这般不着调的四仰八叉地躺着,一派随性自在的景象。
姜盈枝一见船上的布置便愣住了,这分明是旸王府的画舫,当初她还在这儿偷听了谢沈二人的墙角,身子就贴在隔开里外间的那扇雕花木门上边。
物是人非……她哪能想到后来的事情如此神乎其神,种种机缘巧合让她错得越来越离谱,旁人定会觉得她成日胡思乱想、傻里傻气。
她小脸悄悄地红了一分,被二哥带着走到窗边。
格子花窗半开,将沿江的景色纳入其中。入夜的街市灯火千盏,好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