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婢子询问一声?”

“不必了,”谢疏抬手止住她的动作,“不必打扰她。”他视线转向自己手中小巧的食盒,释然地一笑,他早已过了孩童的年纪,不再是得个宝贝都要向母妃炫耀,连点寻常吃食都想着让母妃尝一尝的那个稚儿了。

谢疏转身离去,凤眸里的凝光陡然沉重起来,一抹晦暗的嘲弄之色闪现。

一心向佛,呵,即便她是教养自己多年、与生母无异的母亲,他也难以忍受她这样自欺欺人的举动。

说是礼佛,其实只是替她夭亡的女儿诵经,超度不了别人,同样也度不了自己的执念。

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对她不再那么亲近,好似一夜之间看穿了她清丽脱俗的伪装,看透了她深沉母爱之下的朦胧缥缈,再也不会全心地依赖她了呢。

何时呢?谢疏眉头一皱。

那厢,佛堂的厅堂内空无一人,旸王妃独自待在狭小的里间,此处四面厚墙,无窗。房里暗得无法看清,一根孤零零的白烛燃着,微弱的火光摇曳。

旸王妃跪坐在一张矮桌前,矮桌上立着小小的人,草扎成的小人。她口中念念有词,低弱的声音模糊不清。

贴着纸符的草人,加上咒语一般的低语,这是连谢疏都不知道的布置。

竟是一张招魂的蘸台,旸王妃竟执迷不悟至此,将自己彻底困死在心魔里面。逝者无法复生,但她已然魔怔了,深陷于脆弱而妖异的美梦之中。

旸王妃神色恍惚,双眼毫无神采,好似所有生气都被剥离。她吐出的咒语慢慢湮灭在微不可闻的尾音里。她紧紧盯着写有生辰八字的小草人,骤然悲泣出声。

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做母亲了,这是应得的报应。

她只能以弥补来欺骗自己,假装自己做到了一个母亲能够做的事情,甚至包括旁人难以做到的事情。

她要把那份缺失的爱都补偿给涟书,即使他并非自己所出,也是她如今唯一的孩子。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从来都只有他要不要,而没有什么得不得的到。

连着她死去的孩子那一份,一起。

.

华府。

“你取个东西也需要爬那么高?”姜盈枝仰着脸问道。

方才两人玩了个尽兴,便回房里歇一会。姜盈枝被华蔚好生安置在美人榻上,身子软软地陷进层层毛皮小毯中,淹没了半边小腿。一张红木炕桌就放在她身侧,桌上摆满好吃好喝的,这待遇,倘若再多个唱曲儿的伶人,真和酒楼里的大爷无异。

华蔚仅着罗袜踩在方桌上,踮着脚朝书架顶上摸索着,还有心思回她的问话:“没法子,我就把东西藏在那儿了啊。”

姜盈枝看她吃力地伸手去够,登时从榻上下来,说道:“我帮你拿。”

华蔚撇撇嘴:“也是,你比我生得高。”

姜盈枝踏上方桌,抬眼朝架子顶上寻去。书架颇深,华蔚私藏的宝贝只露出一点边角。

她问道:“你要拿什么?”

华蔚说道:“就是几个四四方方的扁木盒,外边包着一层细纱。”

姜盈枝微微踮脚,伸手依次地摸索过去,一盒一盒地掏出来,递给站在底下眼巴巴望着的华蔚。

她见华蔚怀中的木盒越垒越高,再往深处随意地探了几下,“啪”的一声响,最后一个盒子翻倒下来,她顺势借住,然后从方桌上下去。

华蔚献宝似的解开包得严实的细纱,又费力捣鼓了檀木盒一阵,这样精细严密的包装之下,拿出来的物什定能让人大吃一惊。

姜盈枝凑过去,失望地叹了声:“你说的宝贝就是这些话本?”

她拿起一本:“《我在朝堂上种田》,我两年前便看过了,如今早已有了许多新的话本。诸如……”

她板着指头数都数不完,再问道:“你有看过么?”

华蔚摇摇头,小声说道:“家里人不许我看这些闲书,我好不容易才藏起几本的。”

姜盈枝满是同情地望她一眼,慷慨道:“你来我家,有一书架的话本呢。随意挑,随意看。”

华蔚欣喜地点头,她觉得自己露了怯,不好意思地笑笑,再把话本仔细地收好。

姜盈枝伸手帮她收书,手上忽地一顿,拎起一本陌生的话本:“这我倒是没见过,这叫……《郎在榻上待卿归》?”


状态提示:65.撞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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