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到胸前的位置,抬手一个端起,再用一个利索的动作猛地一掀,将披风包成一团。

池故辛接过那怪异的一团,把雪团团带上了马,不快不慢地骑行。

姜盈枝坐在前边护住那团东西,她感到自己已被池故辛全然包围住,不禁扭过头去看他。没想到他这个年纪还能再长高,现下她依然只到他下巴的位置,又由于他身姿挺拔卓立,衬得她很是小巧。

池故辛一双大手覆在她小手之上,欲要牵引着握住缰绳。姜盈枝这才想起有个东西还捂在左手手心里,于是加了点劲儿想挣开去。下一刻他微低下头,认真地凝视着她,眉头轻皱,嘴唇稍绷紧抿成一线,显出一种茫然似的意味。

罕见的神情,好像是轻微的孩子气。

姜盈枝不明所以地和他对视。

池故辛不知雪团团的小手从何时开始抱成了拳,还不愿意被他就此握住。他以为这是抗拒的意思,容色不禁微变。然而他却不想松手,只是力道一松,转为虚虚地拢着她的手。

但小手最终还是滑了出去,他掌中一空,还未做出反应,就看雪团团张开小手,说道:“方才皇长孙给我的糖,一时忘记了吃,还攥在手里呢。”

她隔着糖纸轻轻一掰,酥脆的糖果就碎成了两半:“还是江南送上来的贡品。”

她剥开糖纸,露出半边糖果,显然是一人分一半的意思。

池故辛手上微紧,牵着缰绳一动,马蹄声立时密集几分,果,意有所指地清咳一声。

姜盈枝看他两手都不得空,就抬着胳臂把糖递到他嘴边,见他靠近来接,不觉杏眼一弯。

给他喂食的感觉还真是新颖无比,少年素日里沉稳持重,竟也会露出这般乖巧的样子,凌人气势一下子如退潮般消隐,变得单纯而无害。

她把糖分了池故辛一般,接着动手剥开剩下的一半,脑海里还是适才他那一双眼睛,褪去锐气的,清亮而微带湿漉的星眸。

姜盈枝面颊透出粉色,她只出神了一瞬,就有一双大而圆的眼睛蓦地对上自己,奇怪的小家伙从披风团里钻出了大半身子,小脑袋往她手心一埋,恍如疾风迅雷刮过,糖连着纸都不翼而飞。

姜盈枝:……

她急忙伸手一抓,揪住了它的一撮毛,而后忽然明白了什么,赶紧把松散开来的披风收好,再一次把小东西捂进去。她怕小东西乱动,就往怀里一揣。

经过这一茬,她也想起了先前的“貂绒”和黑亮的眼睛,问池故辛:“……天狐?”

不是她眼力过人,实在是这小东西太好辨认了,它毛发的颜色特别,而耳朵上又带着显眼的一圈红。

池故辛还没说话,小东西就如应答一般,轻轻地叫唤了一声。

姜盈枝忽地紧张起来:“它连着糖纸吃了,怎么办?”

池故辛安抚她:“它很听话,特别好养活,吃个糖纸也无妨。”事实上这两点都是他教出来的,小东西本来的性子又凶又闹,简直能有吃人的架势,若不是自己时常驯(恐)养(吓)它,把它的性子磨乖了,他真不敢把这东西送到雪团团手上。

他能有这份耐心,也是因为小东西生得软软绒绒一小团,雪团团应该会喜欢。

他话头顿了顿,才问道:“喜欢它吗?”

姜盈枝诚实地点点头,心里感觉这口吻似曾相识,好像在他决定送栗归给自己的时候,也是以这样的语气询问的。

果然池故辛下一句话便是:“送你。”

姜盈枝犹不放心:“那它和栗归不会打架吧?”一山都不容二虎,更何况两只同样被美誉为“神兽”的小兽了。

池故辛说道:“打不起来,这只天狐它遇弱则强,遇强则怂。”

姜盈枝注意到小天狐听见池故辛一出声就陡然安分下来,不由得赞同地一点头。

小天狐好似一个包在襁褓里的小娃娃,被裹得严严实实,它似是不适应这情形,不多时又使劲伸出脑袋来,小爪子往姜盈枝衣襟上一揪。

它发觉所处的怀抱香香软软,于是又扭了扭屁股再朝上爬了一步。

池故辛视线不经意地掠过它,眼光霎时间冷凝,这蠢东西胆子吃肥了,没有半点机灵劲儿,在朝哪里扒呢?

姜盈枝也是发窘,怀里的小天狐眨巴着乌眼珠望她,她都开始不知所措。她手上稍微撤去一份力道,想让它撑不住身子滚下来,不承想它牢牢地粘在自己身上,反倒是自己因为这分量向前一扑。

她心里不禁苦恼,小天狐居然挂在前胸的位置,她的小包子都发面完毕上锅蒸了,眼下被这肥嘟嘟的小东西一压……会不会直接压得扁扁,变成武二郎家的烧饼?

姜盈枝难以接受地蹙眉,那种模样委实太难看了。她伸手拽拽小天狐的爪子,小东西不仅不理会,还把头一埋装死。

她想不到它如此难缠,就试着一点点拨开它的脚爪。

池故辛心头充塞着汹涌的怒气,只是碍于位置尴尬,不能亲自动手。只能眼看着小东西死皮赖脸地窝在雪团团胸口,一人一兽如在攻占山头般,两方争斗不休。偶有一方占了上风,将敌方逼退到边缘的时候,缠斗的乱象稍微清明几许,山形清秀的轮廓便逐渐从隐约中显现出来。

他脸上泛起薄红,清咳一声别开了眼。

等姜盈枝终于把小包子解救出来,她齐整的衣襟都微微歪斜了,她理了理衣裳,忍不住翻开披风悄悄地看了一眼。

噫,真的是只公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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