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盈枝神情一僵,他这话甚是武断也很伤人,但话语里俱是谆谆的爱护之情,让她在被一句句冷言扎伤的同时,不由自主地为他的口吻所说服。
不值得、薄情、伤害……她眼眶微微红了,自己的确像个麻烦精,劳累池故辛一而再再而三地相救,心安理得地受着他的好,但是她才不是无情无义之辈,更不会忍心去伤他。
多年前?池知命所指的是幼年的相遇么,她那时候蛮横使性,大概也不是讨人喜欢的模样吧……
她鼻头不争气地一酸,一点点地退着步子,逃也似的回到了房里。
姝喜端着汤盅,婧欢端着洗漱之物,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房,见姑娘已穿戴好了坐在桌边,说道:“姑娘,快快净面洗漱再喝点汤罢。”
姑娘背对她们而坐,纤细的身形纹丝不动,消散了往日里的生气。
婧欢伸手想扶起姑娘,一边笑道:“听说池二爷已经醒了,姑娘喝过汤便可去探望了。”
姑娘死死赖在凳子上,叫她死活都拉不动,婧欢心道不好,低头看向姑娘,只瞧见一片涟涟的水光,姑娘把脸庞埋进她怀里,抑制不住的抽泣声闷闷地透出来。
姝喜一听姑娘哭了,险些慌得摔了汤盅,快步上前:“姑娘……”
姜盈枝越想压抑就越憋不住,破罐子破摔般、孩子气地嚎啕大哭起来。
什么络腮胡!什么破话本!什么鬼东西!
彻底完了,池知命一言一语中尽是对她的防备与对弟弟的劝诫,和离不忧进谏鸦青的一幕倒是如出一辙。
话本里鸦青为胭脂而胸口受伤,不多时便是元门众人联手施计害死鸦青的时候了。鸦青死于四月将至,受伤一事不会隔得太久,大约也是三月。
今日应当是三月十一了。
混蛋!
她想开解自己都想不出话来,反而是心乱如麻,纷冗的思绪沸沸汤汤地翻涌。同样是以英雄救美为开端,同样是少年一次次地披心相付,巧合的确不少。而话本第四卷提及胭脂幼年失忆之事,失忆前最后遇见的人是荼白,她自己貌似也是如此……
胭脂与荼白谈婚论嫁,她与谢疏有个劳什子婚约……
至于元门,胭脂是门派里唯一一位小师妹,同门弟子皆对她宠爱有加,难不成对应的就是羽子学堂?谢疏在羽子里的地位也和大师兄有相通之处,甚至姜盈枝进羽子念书也是因为谢疏在此。
元梓……元门之梓?元门、羽子?梓又可想到荆梓、杞梓等,都意为人才,用来隐喻天资过人的胭脂也是恰当。
更不用说盈枝这个名和胭脂更是相似了。
啊,再这么想下去她的心头都能有火烧起来了!
可是火还没烧起来,眼里倒是有泪意潮动,瞬间就润湿她的眼眶。
婧欢止不住姑娘的哭声,着实束手无策,使眼色让姝喜出去喊人。两位公子来得最快,姜元川只觉得心都被妹妹的哭声揉碎了,捞起泡在泪水中的小丸丸:“做噩梦了?”
她摇头,鼻头瓮瓮的发出一个单音,哭得气极了气流受阻,难受得连连咳嗽起来。
姜时孟也跟着脸色一沉,无奈地掐着眉头,恨不得直接把那个害她哭得这么凶的东西揪出来,撕碎成千片万片的。
姜元川给妹妹抹眼泪,哄道:“丸丸不哭,不怕,什么事都没有。你好好的,池兄也好好的。”
姜盈枝听他提起池故辛却是一怔,神态带上了混混沌沌的迷茫之色。
姜元川警觉地压低眉头:“池故辛这混账做了什么?”
姜盈枝连连摇头,一抽一噎地说道:“不关、他的事。”
姜元川定然不信,抱起妹妹就往那边的偏房里去,他快步流星,不管妹妹在怀里有气无力地蹬腿抗议。
房门被他一脚踹开,他绕到屏风后,此时的池故辛坐起来靠在床头,池知命正在给弟弟盛汤,见状嘴角一个抽搐,勉强维持微笑:“时辰还早,姜姑娘不多睡会么?”
他笑容和善,姜盈枝却是眼神一闪,避开了他的目光,小脸朝二哥肩头埋了埋。
池故辛微微眯起眸子,无暇顾及自家兄长为何惹得雪团团忌惮,只冷冷地盯着姜元川抱着雪团团的举动。
雪团团还是睡醒不久的可爱模样,长发略显散乱地垂下来,头顶翘起轻盈的一撮短发,如果不是在哭的话……
雪团团扁着小嘴忍住哭意,令他的眼神凝结成冰,这是哪个混蛋干的?
他对上姜元川的视线,却在对方眼里察觉出了同样肃杀而充满敌意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