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江南,梨花季。
冬雪已去,大雁于归,梨花祭。
世间异象,节气变乱,九重天无人问津,天帝似乎对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最后也唯剩一声幽幽浅叹。
天气虽冷,凡间年末之时,却是果然梨花开满一片。
整个江南梨花尽数开放,恍若腊月白雪。
阿霓换了一身绯衣,坐于水镜之前,衣襟处是一段鸳鸯扣,几根银色丝线细细地缠绕在一起。
她面容娇羞,两颊微红,宛若四月桃花。粉面上一点朱唇,额间三点花钿,螓首娥眉,明眸皓齿。
她的睫毛微微翘起,带着点湿气。一头青丝如数绾了上去,盘成云状,纤细的手指在云鬓背后系上一根红丝带。
她的目光如水,羞涩。带着喜悦与祈盼。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梨花满江南,更胜腊月雪。
阿霓又仔细往水镜中瞧了瞧自己的妆容,直到心满意足之后才起了身。
打开窗子,冷风灌注,她不感觉冷,手握颈间发烫的兰溪玉佩,空荡荡的胸口一腔暖热。
阿霓眸光轻闪,脑子里忽然掠入过往重重,她守在窗边,嘴角渐渐泛起笑意,她会等他的,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直到那个人出现为止。
?
梦里他一身火红喜服,宛若天神降世。俊眉薄唇,脸如刀削,黑发如墨,眸若星辰。
那个人笑若春风,携日带月,披霞踏彩,身携万物之色,袖起满城梨花,温柔地向她伸出手,
“阿霓,我来了。”
他的眉眼还如当初,腰系青玉扇坠,一笑倾城。
泪眼模糊。
恍惚间有人关了窗,悄悄为自己加了一件衣,动作细致温柔。
“司离……”
阿霓蹙了蹙眉,缓缓睁了眼,眼角湿润,证明着那梦真实。
而事实上,她却仍旧在自己那一处地方,那个人没有出现,梦终究还是假的。
“阿霓,去里面睡吧,莫要着凉了。”
柒夜站在她身旁,温柔的语气颇显无奈。
阿霓愣愣得看着他,静静得看了好久,最后仿佛才好接受眼前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都那么久了,他若想来早就来了。”
柒夜苦笑道,“你再这么等下去,若是他不想来,几千年几万年他都不会来的。”
阿霓还是没有说话。
“走吧。就当是一场梦,那个人从今往后都不会出现了。”
“哥哥,你走吧。不用理我。”
柒夜走到她面前,“等哪一天,梨花会谢,年华会逝,容颜老去,你也等?等到你白发苍苍,等来了他又如何?他还会爱已至暮年,垂垂已老的你?”
阿霓笑了,她抬起头,用干涩的眼直直望着柒夜,声音微微颤抖,“你知道有一个人,他不会嫌你没有心,不会嫌你脾气坏,不会嫌你不懂事,不温柔,不深情,他会爱着过去的你,同样爱着现在的你,将来的你。他说他来到这个尘世就是为了寻我,他宠我,爱我,他都不介意我没有心,他怎么会介意将来有一天我会老去?他不会的。他也不会忍心看着我老去,看着我死去。而且我也不会。”
阿霓的目光坚定,如水的眸子尽是道不尽的温柔,柒夜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目光一滞,身子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
“好,好。”
他的喉咙干涩,只能硬生生挤出一些字来,心中早已麻木。眼前的女子娇艳如花,宛若一朵傲雪红梅,她身着火红嫁衣,两颊红润,等的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子。
等他来娶她。
柒夜的眼眶一阵湿热,他握紧双拳,冷漠得转过了身去。
“就等梨花谢尽。如若他还没来,就怨不得我带你走。”他的声音恍若来自触不及的远方,“你能等得,我却等不得了。”
冷冷地扔下最后一句话,未等阿霓回应,柒夜宽袖一甩,扬长而去。
***
江南年初,寒意渐去。
节气渐渐恢复正常,草木重生,抽芽,开花。
一切似乎都开始按着原有的规律运始,江南正朝着欣欣向荣的迹象。
只是梨花却正缓缓谢落。
集市有了热闹的气息,客栈酒肆相继营业。春来了。
梨花小筑的梨花落得差不多了,昨夜一夜风吹雨,使得小筑门口的梨花雪白的落了一地,一早醒来,下自成蹊。
进出的商客纷纷赞叹,宛若行走在梨花铺成的地毯上,令他们心驰神往。
“这江南的节气终是开始恢复了。”
“不错,不错,只是这梨花开的邪门,落的也邪门的很啊,梨花映雪百花残,百花笑春梨花败。”
“谁知道呢,或许上早已冥冥注定。”
“不过终是又喝的了梨花小筑的梨花酒,只是这小筑的主人不知又往哪里游历山水了。”
“若有机会到还真想在再看看小筑的主人,传言这天人之姿,堪比谪仙。”
觥筹相错,一笑春风。
?
江南以外方圆几百里的白华山。织梦花开遍,一片鹅黄,宛若天边聚散祥云。七彩霞光乍现,万里生辉。
“你莫不是忘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天劫余力尚在,你的法力还未恢复,你还想再去送死?”
“鬼君现世,阿霓很危险。”
“司命那一笔早已添成,你去能改变什么。”
“……至少我不能再负她。”
“你以为成为神很容易吗,这天下有多少人想要成为临世之神,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