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娘子恭敬行礼:“宋筠娘问皇后娘娘安,娘娘千岁。”
王皇后眼睛一开,整张脸仿若被钻石点亮。眼角的细纹勾出别样风情。贵而不妖,恰到好处。
“免礼。”王皇后才应声,屈身给王皇后捶腿的女子抬起头来,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脆生生道:“姑母,宋筠娘?这是哪家的娘子?举京城但凡有头脸的人家,我还没听过宋家呢!”
“十娘,”王皇后揉了揉她的发髻,“姑母可教过你算命的,你看宋筠娘柔弱如水,但凡这类女子,都是命中带福的,可是福泽不长。”
王十娘的眼睛跟王皇后一样剔透,低眼时睫毛扇出一溜的阴影,就像假山倒影的池水,晦暗不明。十三四的模样,却梳着花冠髻,插着两把四角梳,衣裳是鲜亮的桃红石榴花掐金银双线的褙子,下面迤着乱眼繁花绣的大裙摆。带着婴儿肥的圆脸,下巴跟王皇后一样有条美人沟。
王十娘天真笑道:“这我晓得,就跟姑父后宫佳丽一样……”
王皇后薄怒:“胡说,你姑父勤政爱民不贪美色,宫里可是几年没进这种水灵的新人了!”
筠娘子暗忖,王皇后有两个嫡兄长一个庶弟。大国舅任过宰相,大国舅的女儿瑜德郡主下嫁元家,元家垮台后不久,大国舅以年迈多病辞去宰相一职。二国舅依然是吏部尚书,如今六部实权被盐铁司、度支司和户部司三司分化,也不过是形同虚职。三国舅可不比两位兄长,沉迷杂技和木工,这个十娘,应该就是三国舅之女。皇上和王皇后都不待见三国舅,连带着三国舅的儿女都没册封。
随着王十娘起了身,见礼道:“六姐姐。”筠娘子抬眼看过去。
身着乌金色如意万福绫子袄,到脚边长的盘云五彩百褶裙,发上插着金钗,远远便瞧见唇红齿白臻首玉面,身后跟着一溜子端着金银玉器的宫女。此女比一般女子腿脚轻便,也不失柔美。此女声如银铃:“母后,我可是把宫里的好东西都给带来了,我今个可要好生赌赌,非要把周二少夫人带的祁家白瓷赢回来为止!”
筠娘子了然,福身道:“宋筠娘见过六公主。”六公主快眼扫了过去,便视若不见。
六公主轻哼:“免礼。”这话却没对王十娘说,王十娘欠着身子半天,蝶翼下脸颊绯红,似是有了恼意。
“母后挑的日子可真好,风和日丽又暖和。哎,母后是晓得臣妾的,臣妾没身孕之前便懒得动弹,有了身孕后就没动弹过,可是今个我这肚里的可踢的欢腾着呢,许是他想投壶呢。”迎面由宫女搀着挺着三四月大的肚子的女子走了过来,身着滚花镶狸毛的月白红梅比甲,圆领狸毛团在脖子四周,更衬得脸若银盘面目慈善。
六公主道:“大皇嫂。”
筠娘子赶紧见礼道:“宋筠娘见过大皇妃。”
大皇妃在筠娘子面前停下了脚步,亲和道:“宋筠娘免礼。本宫听家父说宋筠娘协助李提刑破案功不可没,宋筠娘此举大义,实该受本宫一拜的!”大皇妃拉过筠娘子的手,“呀,宋筠娘的手好生冰凉,且往阳光下站站。估摸着让宋筠娘等久了,这玩投壶便热和了。”
王皇后冷淡道:“你们一个二个都来得晚,就是黄花菜都凉了。”
筠娘子腼腆道:“民女未曾玩过投壶,皇后娘娘盛情,今个得来见见世面。”
大皇妃在宫女的搀扶下入座,悠悠道:“本宫听闻宋家与禹州首富程家很是亲厚?同是姓程,指不准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筠娘子敛住疑惑,温婉道:“回大皇妃,确是亲戚,自家母逝世,便往来的少了。”
大皇妃自顾自道:“杭兆运河因在淮康运河之后,家杆耙吃紧,所以杭兆运河修的也只是个雏形,河岸堤坝数徽州地段最不牢固。这不就巧了?眼下朝廷正有修堤坝之意,程家那边请旨道,程家愿出五十万两白银。”
筠娘子顿悟:舅舅速度还真快!舅舅出了五十万两家产,程琦的明年大举还不是铁板钉钉了?舅舅攀上了程宰相,徐家早晚是釜底抽薪的局面!程琦有程宰相的风骨,得了程宰相的青眼,平步青云……
果然,大皇妃言道:“程大少爷的文章家父也看了,针砭时弊言辞犀利,实乃文人该有的傲骨!可是……”大皇妃斟酌了下,“范参政倡导旧学,程大少爷做了范参政的门生,又做出新学的文章……真是好生奇怪!本宫原以为宋程两家亲近,便来问问这桩呢,宋筠娘既然说了不走动,估摸着也是一知半解了!”
朝廷上,范参政与程宰相,旧学新学闹的不可开交。旧学多以辞藻浮夸靡丽,旧学门生斥白瓷如清汤挂面,崇奢之风在彩瓷一落千丈后也只是稍稍收敛。
王皇后眼睛眯起来,也不言语。筠娘子打哈哈道:“我宋家小门小户见识浅,还请大皇妃见谅。”
筠娘子心下却是咯噔正响:舅舅让程琦读的是新学,作的文章是程宰相风骨,怎么反而投了范参政?
王皇后倒感兴趣了:“本宫可是听闻,程家可是禹州首富,这暴发户嘛,让他们崇俭戒奢,这不是要他们的命么?依本宫看,这才是正理。”
“哎呦,大皇嫂就是一副程家人脾性,一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