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办生母的祭日时,她以为父亲心里是有娘亲的。就是父亲把天香抱走,她也以为这是娘亲的缘故。
可是娘亲一走,父亲就迫不及待的抬了姨娘。
抬姨娘也罢,一轮到自己的事就偏听偏信,那眼里的狠意是巴不得一棍棒把她打死吗!
爹爹就这么见不得她活着吗?
宋老爷摆足一家之主的气场,冷声质问:“程琦、筠娘子,手炉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私自相授,还是筠娘子勾引你?”
“勾引”这两个字震的筠娘子瞳孔一缩。
筠娘子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爹爹……女儿虽才八岁,却也晓得男女之防,爹爹若是怀疑女儿,女儿……女儿就一头撞死算了!女儿就是不顾及自个的名声,也不能污了娘亲的贤名呀……女儿,女儿怎么可能与表哥私自相授?手炉,手炉根本不是表哥送我的!”
“嗯?”
“手炉是娘亲送女儿捂手的。娘亲怜惜女儿读书手冷……”
“荒唐!”宋老爷怒斥。
“女儿大胆一言,娘亲回来看爹爹之前,可是日日夜夜都在祠堂里陪着女儿呢。”
“娘亲不过是借表哥的手送个手炉给女儿……”
程琦也聪明了,“姑父,表妹言之有理,我饱读圣贤书,怎么可能不懂授受不亲的道理?表妹手冷不冷,我又从何得知?先生严令不得带手炉,我又岂会明知故犯?说起来,事发过后我还一直懵着呢。我想,姑母既然能在祭日回来,都是有目共睹的……”
连张举人也不敢作证说程氏鬼魂没有回来过。
筠娘子站了起身,抬头仰视张举人,一字一顿道:“先生为我做个证。如果娘亲没有回来,好端端的手炉怎么可能喷出火来把我衣裳都烧着了?这可是一桩闻所未闻的奇事,我想除了娘亲在天有灵外,没有第二个解释。先生以为呢?”
筠娘子看都不看程琦一眼,扫了一眼程琦旁边的赵嬷嬷。
筠娘子天真道:“表哥,手炉是你给我的,这手炉经过了哪些人的手?难不成是有人想害我不成,如果当初我把手炉笼在袖子里,看书时估计火会直接喷伤眼睛毁了脸。表哥以为呢?”
赵嬷嬷头一低,明显心虚。
这个手炉可是程琦藏着掖着的,只有赵嬷嬷一早添了炭。
添炭添的手黑漆漆的,当时程琦还嘲笑了番。
手炉里面有蹊跷!
江氏眼光一黯,打起圆场来:“哎呦,既然筠娘子都说了是姐姐回来了,那还有什么私自相授之说?姐姐爱女心切,好在娘子也没被火烧到,此事就罢了吧。不过老爷,宋福家的可不能不管,这人是胆大包天了,把娘子的新棉都给换成了旧棉!”
宋老爷不大想过问这件事。
宋福的为人他自然信得过,加上宋福家的是程氏当年的陪嫁,与程氏情同姐妹。于宋老爷眼里,筠娘子不过是缺了新棉用。他是宁可认定筠娘子是为着处心积虑勾引程琦,也不愿意处罚宋福一家。
宋福家的敢做出这等事,何尝没有想过这点?
当手炉事端不成立,当筠娘子没了勾引程琦的动机。
宋老爷企图大而化小:“行了,我觉得太太的处罚很是公正,你就安分的待在家窑里烧火罢。”
“老爷这么做,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姐姐呀!你看筠娘子身子骨这么差,说不准就是这等刁奴在背后使的绊子!如果不严惩的话,日后下人们都跟着效仿,那我还怎么立规矩?要是传出去就是奴大欺主了!”
宋老爷很是头疼。
筠娘子诚恳的跪在宋老爷面前:“请父亲听女儿一言。嬷嬷换棉一事,女儿都是晓得的。嬷嬷家的秀恒生了病,父亲又不在家,宋福管事最是忠心宁可儿子病着也不愿透支家窑里的钱。我这个做女儿的就擅作主张把棉换了让嬷嬷卖钱请大夫。此事母亲不知,如果父亲要怪,就怪我罢。”
宋老爷神色莫测。
这些年来他不问家窑,在窑子里的时候通常是兴致来了烧点趣味的。窑子里出瓷多少,都是宋福一把手。但是管账的却是宋禄。所有干活的下人都是按照月例来的,加上宋禄跟宋福不对盘,宋福的儿子生了病,宋禄不给支钱这是很有可能的。这是要是捅出来,宋禄也是挑不到错处的。
宋老爷隐隐有些怒气,却也有些古怪的感觉。
这个八岁的筠娘子,还真有点像……很像……青娘子!
宋老爷道:“家窑里的事,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娘子,过问这些作甚么?”
筠娘子看出他眉宇间的松动。
外坚定,她一定要拼上一把。
“父亲,我常听嬷嬷说娘亲当年的事,娘亲也是本该养在深闺,却陪舅舅挣下了万贯家财勤勉持家博得美名。女儿愿意,效仿娘亲。”
“父亲,恳请父亲让女儿学烧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