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分,忽听得阵阵涛声隐隐传来,绕过一座山峦,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条细水,穿过翡翠般的山谷,蜿然汇入大江;这时候,西边残阳未落,东方圆月初上,日月交辉,照着长江碧水,浩浩荡荡,咆哮奔流;那两岸山峦,险峻起伏,万木葱茏,蜿蜒向西而去,没入晚霞深处。
见此奇观,梁文靖心胸为之一畅,竟忘了眼前烦恼。
正出神之际,突听薛容叫道:“千岁请看,那里便是合州城了。”
苍茫暮霭中,一座黑黢黢的城池,依山傍水,似头庞然怪兽,踞伏在两江汇聚之处,尤其是向水一方,城高百尺,森然壁立,面对着江天气象,煞是壮观。
合州城是一座好大的坚城,李无情见了,也有眼前一亮之感,更是精神勃发,知道铁血天骄最重要的一幕剧情,将发生在合州城。
一群人向合州城池行去,走了不足二里,前方烟尘四起,一彪人马,迎面而来。为首一将翻身下马,向梁文靖一鞠到地,其他人等也如法炮制。
“四川经略使王立见过千岁。”
那为首将领道,他约莫五旬年纪,额宽面阔,鬓发斑斑点点,眉间一粒朱砂痣,十分醒目。
王立不待梁文靖回话,又道:“千岁为贼子惊吓,又旅途劳累,不宜在这荒郊野外久待,属下已经命人备好美酒佳肴,为千岁接风。”
一扬手道:“千岁请!”
梁文靖迟疑道:“王经略使……”
王立神色沉重,打断他道:“属下失了剑门,自知罪该万死,具体情形,到了城中,属下再行禀告。”
入了城中太守府,大厅中,已经摆好筵席。一干侍女,低眉垂目,分立道边,见得梁文靖,纷纷弯腰行礼。
忽听门外马蹄声响,一片喧哗,他一愣之间,白朴、端木长歌、严刚和梁天德四人闯了进来。
梁文靖骇然,与他四人对视无语,场中一片宁静,那些乐师也觉出气氛不妙,停了鼓奏。
梁文靖正要开口,白朴拜倒在地,沉声道:“属下疏于防范,致使千岁涉险,罪该万死,请千岁责罚。”
王立揣摩梁文靖的心意,认为他恼四人失职,但又不愿在众人面前重罚,失了宽恕之意,便刻意迎合,要重打四人两百军杖。
梁文靖听得要打梁天德,哪里愿意,只好认了淮安王的牌子,以为转圜。
而后,合州太守李汉生、水军都统制吕德、马军都统制向宗道和步兵都统林梦石,纷纷前来晋见梁文靖。
一番寒暄过后,正要继续歌舞笙箫,突地,门外跌跌撞撞,冲进一名军士,大声叫道:“大事不好。”
“何事惊慌?”
王立显出大将风范,沉静问道。
原来,泸州守将刘整投敌,泸州失陷,兀良合台三万大军,由陆路往合州进发。
蒙古大将兀良合台率前锋数万,进至合州三百里外驻扎,泸州水师以史天泽为主帅,刘整为副,沿江东下。
蒙古大汗蒙哥离开六盘山大营,率军十万,驻跸剑门。
众人一时乱了方寸,向梁文靖问计,梁文靖胡说蒙古人明天要兵临城下,大战一触即发,不若养精蓄锐,明日与鞑子决个胜败。
拒绝了月婵的自荐枕席,梁文靖正要睡觉之时,一道黑影从屋顶飘然落下,落在中庭,却是萧玉翎。
看到梁文靖身边的月婵,萧玉翎顿时大怒,骂道:“原来你和那些无耻男子没什么两样!”
梁文靖还没答话,白朴大袖飘飘,追袭而至,微微笑道:“你好大的胆子,今日叫你插翅难飞。”
萧玉翎“呸”了一声,挥刀上前,和白朴斗在一处。
萧玉翎的功夫虽强,却不是白朴的对手,数招之后,失手被擒,被收押在府中的石牢里。
第二日,蒙古人果然兵临城下。
站在城头,极目远望,但见雪白的蒙古包随着逶迤的山势绵延起伏。城下一阵肃杀秋风吹过,卷起迷蒙的烟尘,散在云天之间。
一缕胡笳悠悠忽忽,似乎从大地深处升起,与牛皮鼓的激响和在一起,在空中迸发出震人心魄的声响。
人马从蒙古大营潮水般涌出,在枯黄的茅草间,三个万人队一字排开,战马与秋风此起彼伏地嘶鸣,蒙古军队向合州城逼进。
只见蒙古人推着巨大的云梯,沿着山坡上行。城头的千百张强弓巨弩搭上了粗糙的麻石城垛,投石机满满盛上锐利的石块,系着巨大滚木的绳索被绷得笔直。
云梯离城墙还有三百步,数万蒙古人发出震撼天地的呼啸,刹那间,冲锋开始了。
箭弩的清鸣和着滚木擂石的隆隆声,在山坡上空响起,凄厉的惨叫从蒙古士兵的嘴里发出,力量强劲的箭矢贯穿了他们皮制的胸甲,铜盔在飞落的巨石撞击下,凹了下去,血肉从裂缝中四散飞扬,洒在青青蔓草之间。
坚硬沉重的滚木撞翻了高耸的云梯,士兵们被压在下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在强劲的矢石下,蒙军渐渐有些反抗不住,向后溃退。宋军士气大振,数万守军齐声发喊,与远处的江涛声遥相呼应,久久不绝。
“咻”,长箭的影子在空中闪过,在一名挥舞大旗的宋军身上添了个窟窿,旗子脱手落下,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跌落在沾满鲜血的荒草间。
宋军一时哑口,放眼看去。只见城下立着一匹黑马,马蹄飞扬,鬃毛飞扬,鞍上一蓝袍将军,手挽巨弓,遥指城头。
只听“